廖雄生赶紧上前拦了拦:“大家别激动,这是苏县长,专门来解决厂里的问题的!”
“解决问题?” 一个皮肤黝黑、满手老茧的工人往前凑了凑,指着身后破旧的厂房,“问题堆成山了!苟志军那个黑心肝的,把厂子霍霍得不成样,工厂停工半年多,我们工资没发一分。他倒好,天天开着新车吃喝嫖赌!”
另一个女工跟着哭腔喊:“我男人在厂里干了十年,现在连孩子学费都交不起!苟志军去年买设备,报了三百万,实际买的全是二手货,剩下的钱全塞自己腰包了!
还有食堂的菜,天天是烂白菜,他却说‘经费紧张’,结果我们撞见他跟供应商分钱!”
骂声、怨声一下子涌过来,苏挺没有打断,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工人中间,声音沉稳却清淅:“工友们,说实话,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我就选择来这里,就是想弄清楚问题,然后解决问题。刚才,情况我也摸得差不多了。我在这里给大家三个承诺:
第一,七天之内,把拖欠大家的工资全部发到位,一分不少;第二,半个月内,联合纪委、审计部门调查厂管理问题,坚决查到底,如有人贪污腐败、触犯法律,绝不姑息;
第三,三个月内,要么盘活工厂,要么给大家找好出路,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下岗!也绝不会让大家没饭吃!”
话音刚落,人群瞬间静了静,随即有人冷笑:“副县长,您这话我们听多了,以前来的领导哪个不是拍着胸脯保证,结果呢?”
“就是!苟志军跟邵县长走得近,您能扳得动他?”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可别到处吹牛逼,到时候做不到,我们工人可饶不了你!”
就连廖雄生和王胜利都觉得苏挺有点鲁莽了,也没深入调研,你怎么就能搞得定?这里有着沉重的历史遗留问题,没有充足的资金和一两年时间是解决不了的。
但他也挺佩服苏挺的,敢于当众作出承诺,起码勇气可嘉。
就在这时,一个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突然开口:“等等…… 你是不是刚才让公安局放了老周他们八个的苏县长?”
苏挺点点头。
“那我信你!” 鸭舌帽男人往前站了站,语气激动起来,“兄弟们,是苏县长协调了公安局放的人!苏县长跟以前的领导不一样,他管我们这些工人的死活!”
这话一出,周围的工人瞬间安静下来,眼神里的怀疑渐渐淡了。
刚才喊着不信的女工抹了抹眼泪:“苏县长,要是您真能做到,我们就听您的。只是…… 裘大力的事,您得管管啊。”
苏挺心里一沉,正想去慰问他的家属,便说:“走,带我去看看。”
工人领着苏挺往工厂后面的家属院走,狭窄的巷子两边全是低矮的平房,墙根下堆着杂物。
走到最里头一间,木门虚掩着,推开时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混着悲伤的气息飘出来。
堂屋里没开灯,光线昏暗,一张旧木板床上铺着白布,下面是裘大力的尸体。
墙角的木箱掉了漆,桌上摆着半碗没吃完的粉丝汤,旁边放着个破旧的书包,书包上的卡通图案已经磨得看不清。
屋内可谓是家徒四壁,没象样的家具,但总体整洁干净。
看得出,家中女主人是个利落人。
她就是李桂兰。
她一个穿着素色衣服,虽然朴素,但很干净,头发有点凌乱,眼睛肿得象核桃,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攥着她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来人,手里还捏着一块皱巴巴的纸,纸上画着一个圆圆的月饼。
“这是大力的媳妇李桂兰,孩子叫裘晓雅。” 王胜利低声说,“这不快中秋节了吗?街上商场都开始推销月饼了。前天晚上,晓雅吵着要吃冰皮月饼,大力说没钱,桂兰就跟他吵了几句,说‘学费学费交不起,连个月饼都买不起,你活着有啥用’。
大力去找苟志军要钱,结果被他骂了一顿。大力喝了半瓶酒,躺下就睡了,结果还是没想通,半夜偷偷爬起来喝了一瓶敌敌畏……发现时,躺在院子里已经硬了。”
李桂兰看到苏挺,突然跪了下去,声音嘶哑:“县长!您救救我们娘俩!大力的尸体还在这儿,苟志军不管,镇里的人也不管,说我们上访闹事,可他是被生活逼死的啊!我们现在没钱下葬,我也不能让他死不暝目啊!再过两天,晓雅就要开学了,学费还没着落,我……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苏挺赶紧上前扶起她,手指触到她的骼膊,全是骨头,硌得人生疼。
堂屋角落还站着两个城关镇的干部,脸色尴尬:“苏县长,我们劝了两天了,可她非要等赔偿,我们也没办法……”
“没办法?” 苏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语气里带着沉重,“老百姓被逼到这份上,你们说没办法?”
他转向李桂兰,蹲下身,看着晓雅手里的画,轻声说:“晓雅,叔叔答应你,不仅能让你吃上冰皮月饼,还能让你安安心心去上学,不用再担心学费。”
说着,苏挺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钱夹子,将里面所有的现金的一共3800多元全部掏出来,放到了桌子上,说:“李嫂,这些钱你先拿着,先把孩子学费交了,裘大力的工资很快就会发下来,我也会协调有关部门给你们一些人道主义补助。先让大力入土为安吧。”
李桂兰望着苏挺,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挺看了看廖雄生、王胜利和那几个城关镇的干部。
廖雄生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摸出500块钱,放到了桌子上,王胜利和城关镇的干部也都纷纷捐了些钱。加起来,也有五六千了。
李桂兰又感动又感到不好意思,拿起钱想要退给大家,被廖雄生一手按住,不容置疑地说:“李嫂,这钱是我们干部的一点心意,你只管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