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苏尝摆出让自己二人尽管出手的淡然架势。
普乐心头顿时腾起熊熊怒火。
身为金乌宫宫主夫人的亲徒,他从小到大,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
既然对方敢这般托大,那就休怪他剑下无情!
在杀意翻涌的冷哼声中,他袖中飞剑骤然喻鸣出鞘,剑身裹挟着璀灿金辉,如惊鸿般直取少年面门。
面对这凌厉的一剑,苏尝浑不在意,负手而立,直至飞剑挟着凌厉金光逼近至三寸之距,才陡然挥拳。
刹那间,拳势如铁骑凿阵,与晋乐的长剑轰然相撞。
剑鸣声戛然而止。
晋乐自翊无坚不摧的飞剑,先是被拳劲震得扭曲变形,紧接着在爆裂的罡风中寸寸崩解,如碎镜般纷纷坠地。
普乐面色煞白,口鼻溢血,满脸不可置信。
中年妇人瞳孔骤缩,连忙出声,“恳请前辈高抬贵手!”
苏尝根本不予理会,足尖轻点便落在普乐身前。
眼见师弟命悬一线,中年妇人惊喝一声,祭出本命法宝,头上玉化作长虹急射而来。
苏尝不闪不避,反手一拳横扫,空气发出刺耳爆鸣,玉簪瞬间崩碎。
馀势未减的劲风,重重轰在妇人肩头。
伴随着清脆骨裂与闷哼声,妇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在地上犁出三丈长的沟壑。
苏尝左手扣住晋乐脖颈,冷声问道,“就这点能耐也出来强买强卖,为非作列?”
不等眼中傲气尽散,只剩恐惧的后者回答,他右拳已裹挟雷霆之势砸下。
晋乐护身罡气如薄纸般破碎,整个人被生生砸进地面三尺,鲜血喷涌,再无反抗之力。
看见青衫少年只是两拳便让两位金乌宫剑修折载沉沙。
聚在毛秋露身边的青馨府八位仙师,既松了口气,又不禁相视苦笑。
松气,是因若非这少年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打发普乐两人。
以那金乌宫公子毗必报的脾性,他们九人回去的路上怕是难逃一场恶战,甚至性命堪忧。
苦笑是因为经此一遭,青馨府与金乌宫不对付是在所难免了。
虽以青府的底蕴,不至于面对稍逊一头的金乌宫就得跪地磕头,但是日子难过是肯定的了。
这趟下山出门捉妖,委实是流年不利。
尽管几人心情复杂,但对青衫少年还是投以感激的目光。
看见苏尝转身望来,幂篱女子抱拳笑道,
“这位公子,我叫毛秋露,来自宝相国东北方桃枝国的青馨府,谢过苏公子的仗义相助。”
青衫少年笑道,
“我不是什么仗义相助,只是不想这头哑巴湖水怪被人强买强卖。”
黑衣小姑娘依旧双臂环胸,道,“大水怪!”
苏尝转头笑道,“方才见着了金乌宫的这两个剑修,你咋不自称大水怪?!”
小丫头眼珠子一转,
“方才我嗓子眼冒火,说不出话来。
等会儿要是还有金乌宫的狗屁剑修过来,看我不说上一说—”
不等黑衣小姑娘说完话。
只见天幕远处,出现了一条兴许长达千馀丈的青色一线金光,直直激射向此地。
苏尝眯起眼,警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呦,还是一位金丹境剑修,看来应该是金乌宫男女修士嘴中的那位小师叔祖。
小丫头赶紧抱住脑袋,大喊道,“小水怪,我只是米粒儿小的小水怪—”
毛秋露对一位师门老者苦笑道,“若是这人以后要向我们青馨府问剑,麻烦就大了。”
老人摇头,轻声笑道,
“这位剑仙性子冷清,傲是真,可是行事作风,全然不似这喜好抖楼威风的晋乐,还是很山上人的。
目中无尘事,每次悄然下山,只为杀妖除魔,以此洗剑。
这次估计是帮着晋乐他们护道,毕竟此地的黄风老祖可是实打实的老金丹,又擅长遁法,一个不小心,很容易遭殃身死。”
话音刚落。
金色剑光已骤然而至,有一位少年模样、头别金色簪子的御剑之人,飘然落地。
看了一眼模样凄惨的普乐和妇人后,他望向青衫少年,“在下金乌宫柳质清,请问阁下是?”
青衫少年淡淡道,“落魄山苏尝。”
这位模样年轻的金乌宫师叔祖听见少年的名字明显了证。
直到苏尝的问话,才让他回过了神,
“刚才你虽未露面,却应该有所洞察,为何不阻拦我那两拳?”
柳质清先是摇摇头,随后又叹了口气,
“先不说做不做得到,即使拦下了又如何?
自我路身金丹之后,靠着我柳质清这个名字,下山游历的金乌宫剑修,已经多做了许多错事。
平时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就在眼前,难道我还要亲手助长他们的气焰吗?
只可惜我这个人不擅长处理这些琐事。
所以觉着金乌宫雷云碍眼,瞧那师侄的道侣厌烦,看那晋乐之流的桀骜晚辈不喜,却也碍于身份和情面,大多时候只能假装眼不见心不烦。”
苏尝点头道,
“有此迥异于飞扬跋扈的金乌宫修士心思,是你能够路身金丹的所在,但也是你破不开金丹瓶颈的所在。
毕竟眼不见心不烦,只能逃的一时清净,却未必能够真正神益修行。”
柳质清苦笑道,
“正如苏先生所说,我以‘剑出无回”为剑道,早年在与人对敌中磨砺顺遂,受益良多。
可越往上走,越是难行。如今对破境之事,只觉遥遥无期了。”
接着柳质清躬身一礼,正色问道,
“所以我来就是想问问苏先生先前在随驾城递出的那一剑,乃至更早的在鬼域谷那几剑,是为何而出,如何而出,为何能够如此—心与剑皆无凝滞。
我想请您说一说大道之外的可说之语,哪怕只有一丝明悟,对我现在的瓶颈来说,都是价值千金的天大收获。
等苏先生到了春露圃,我请您喝茶。”
苏尝了他一眼,
“如果我让你了悟一二,你自己都说了是万金不换的丰厚收获,就用一杯茶水打发我?”
柳质清想了想,认真道,“那苏先生想要什么,但凡我能做到,尽可提。”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
“我要你做的事情,就事关你的瓶颈。掌握金乌宫,成为我商行在北俱芦洲南部发展的一个支撑。”
看见柳质清有些愣神,苏尝直言道“你想专心练剑没错,但总躲着金乌宫那些烂摊子,怕管闲事眈误修行,但良心又过不去这道坎,天天别扭,这不是更眈误?”
青衫少年拍了拍柳质清的肩膀,语气加重“剑修再厉害,也得问问自己的心。
晋乐他们在外胡作非为,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剑还能纯粹吗?
与其天天纠结,不如干脆动手整顿。
把金乌宫的风气当磨刀石,在这堆麻烦里练剑,说不定比你找地仙磨剑更有用。”
柳质清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点头,
“确实如此,无论结果如何,最终我去不去以此洗剑,仅是这个念头,就大有神益。”
柳质清抬起头,说道,
“按照约定,等我理好金乌宫的人心,苏先生商行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接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我在春露圃有一座玉莹崖,风景独好,适合饮茶。苏先生且把地契拿好,回头我再去春露圃祖师言语一声。”
苏尝看了眼手中地契,又看了眼白衣少年,喷了一声道,
“金乌宫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位剑修?祖上积德吗?”
柳质清笑道,
“这话是我就当是好话了。
说真的,非是我柳质清自夸,金乌宫前辈修士,早年口碑确实比如今要好许多。
只可惜口碑换不来道行和家业。有了家业,又容易变了人心。世事如此,颇为无奈。”
苏尝点点头,
“那希望从此之后,可以由你让金乌宫的风气,质本清来还清去。
否则说不得会就有人路过,连同那座雷云与你金乌宫一起一剑劈落。”
柳质清会心一笑,再次拱手一礼道,“定不负先生教悔。”
在这之后,这位金乌宫师叔祖拎起晋乐二人,便再次御剑而起,剑光缓缓消逝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