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尝轻盈的从降妖剑上跳下来,
与黑衣少女一起落在宁府的院中。
旁边有人吹了一声口哨,是个蹲在地上的胖子。
胖子后边藏着好几颗脑袋,就象孔雀开屏,一个个瞪大眼睛望向他们。
宁姚故意不去看蹲成一排的脑袋。
只是冲小文露出一个“放心,姐姐把你家先生带回来了”的微笑后,就给苏尝介绍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家人。
看着那那位双手笼袖的偻老人,宁姚轻声道,
“这是纳兰爷爷,曾是剑气长城最擅长隐匿刺杀的剑仙之一。
虽说因为在城头以南的战场上,为我和叠嶂他们挡住了一头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大妖,受了重伤。
一颗本命元婴半毁,魂魄腐朽,但是战力依旧相当于玉璞境剑修。
若是被他在暗处盯上,那么纳兰爷爷,完全可以视为仙人境剑修。”
宁姚停顿片刻,看向低下头的独臂少女,
“不用太多愧疚,想都不要多想,唯一有用的事情,就是破境杀敌。”
叠嶂和董画符沉默的点点头。
每一位剑气长城的年轻天才,都是光明正大抛洒出去的诱饵。
所有去了南方战场的年轻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这不眈误他们倾力杀敌。
年轻一代每个人私底下都有一本帐。
在境界悬殊不多的前提下,谁说话管用,谁的腰杆硬,只看谁更最早拿到妖物的头颅,谁拿的更多!
苏尝带着尊敬与礼貌的语气与老人打了声招呼。
眼神浑浊、步履珊,已是迟暮模样的老人,深深打量了一眼少年,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回应了一声。
对于眼前这个还没进门,就连打了四场的年轻人,纳兰夜行心中其实颇为欣赏。
不只是因为对方如此年轻,就已经是金丹境和九境武夫。
而是苏尝用实打实的战绩证明,他不是什么花架子,这点尤其难得。
天底下资质好的年轻人,只要运道不要太差,到了一定时候,只说境界,都挺能吓嘘人。
关键就看这境界,牢靠不牢靠。
剑气长城历史上来这边混个灰头土脸的剑修天才,不计其数,其中大半都是北俱芦洲所谓的先天剑胚。
他们一个个志向高远,眼高于顶,结果等到了剑气长城,还没去城头上,就在城池这边照例三场问剑给打得没了脾气。
然而今日这个外乡年轻人,不仅连胜,而且最后打赢的还是剑气长城年轻一代前三名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天才。
随后宁姚又望向一旁的白发婆婆“这是白嬷,她曾经是止境武夫,只不过为我在城池内拦下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刺客,才跌到成山巅境。”
老姬微笑道,“见过苏公子,老婆子我姓白,名炼霜,公子可以随小姐喊我白嬷嬷。”
苏尝喊了声白嬷嬷,语气同样礼貌和尊敬。
以这位身负大武运婆婆的武学修为,只要随便换一个家族,都能成为城内高门府第里边的“百夫人”。
但对方哪怕从风华正茂的模样,熬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也始终没有为一己前途就抛弃失去双亲的黑衣少女。
没有她与老人的默默奉献和支持,小时候的宁姚无论如何也守不住家中那座斩龙台。
老妪同样打量了苏尝一眼,随后笑道,
“苏公子离气盛之境已经不远,真是英雄出少年。”
虽然她如今只是山巅境修为,但眼光却依旧是止境武夫。
加之苏尝来到剑气长城之后,就故意取下腰间悬挂的碧绿竹签,并未对气机进行任何掩饰。
所以落在老妪眼中,武道底子到底有几斤气力,便一清二楚。
白练霜能看得出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武夫九境,气息很大,几近圆满无瑕。
这意味着只要这年轻人想要,便能随时踏足止境。
如今还没有迈步,多半是想要一鼓作“气”,争一个最强。
对于老的猜测,苏尝毫不避讳的点头道,“接下来想找那位女武神问问拳。”
无论是白练霜还是纳兰夜行,一时都有些发证。
因为据传闻那位女武神可是已经大半只脚迈入了武道十一境。
面对如此天大的差距,这少年真要出拳一问?
知道苏尝打了裴杯记名弟子这件事的宁姚,眼神闪过一丝担心,但嘴上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到时候别只能躺着下城头就行。”
苏尝翻了个白眼,很想对宁剑仙说一声傲娇退环境了。
之后让苏尝挑了住处的黑衣少女,便带着一行人到了一处广场,见到了那座大如屋舍的斩龙台石崖。
石崖上,有剑仙亲手开凿出来的一条登高台阶,顶处的平台旁,则是一座略显粗陋的小凉亭。
众人依次登高,上了平台。
宁姚板着脸在坐在凉亭长椅的一边,苏尝神色自若的坐在另一边。小文于四周闲逛。
陈三秋和晏啄在不远处磨剑。
他们每次登门宁府,都会各自背剑佩剑,图的就是能蹭一蹭这里的斩龙台。
对此宁姚从来不在意。
因为这点便宜,陈三秋他们早就在与她并肩作战时,拿鲜血和妖族的头颅还回来了。
陈三秋一边磨砺剑锋,一边对好象蚂蚁咬山的手中佩剑哀怨道,“你就不能多吃点啊?客气个啥?”
胖子晏啄不说话,只是哼味哼味的使劲儿推着剑。
董画符和叠蟑则象往常一样在平台中切剑术。
在双方对时时,宁姚便挥手开启此处的山水阵法。
其实以斩龙台石崖的坚固,就算董黑炭和叠嶂打破天去,都不会造成半点破坏。
但因为苏尝问拳在即,黑衣少女便有心想要帮助他修行。
在宁府之中,斩龙台这里的灵气本来就最为充盈。
此刻开启山水阵法,甚至能在半空之中看到一些类似“水脉”的存在,皆是由高浓度的灵气汇聚而成。
苏尝没着急修炼,而是先看了几眼董画符与叠嶂的切。
独臂女子“拎着”那把巨大的镇,每次剑尖摩擦或是劈砍演武场地面,都会溅起一阵绚烂火星。
反观董画符,手中红妆每次出剑都无声无息,力求涟最小。
一个求稳,一个求快,截然不同的路线。
在董画符和叠嶂各自出剑有纰漏之时,宁姚便会直白无误,为他们一一指出。
对阵双方,便各自记住。
其实这拨同龄人刚认识那会儿,宁姚也是如此点拨别人剑术。
但晏胖子这些人,总觉得宁姚说得好没道理,甚至会觉得是错上加错。
是后来阿良道破天机,说宁姚眼光所及处,你们目前的修为境界与剑道心境,根本无法理解,等再过几年,境界上去了,才会明白。
事实证明,阿良的说法,是对的。
剑修对峙,往往不会耗费太多光阴,尤其是只分胜负的情况,会更加眨眼功夫。
如果不是董画符和叠嶂在刻意切,其实根本不需要半灶香功夫。
黑炭青年和独臂女子各自收拢本命飞剑之后,宁姚走入演武场,来到两人身边,开始说些更小的遐疵。
两人竖耳聆听,并不觉得被一个朋友指点剑术,有什么丢人现眼。
不然整座剑气长城的同龄人,他们被所有长辈寄予厚望的这一代剑修,都得在宁姚面前感到自惭形秽。
因为老大剑仙曾经笑言,剑气长城这边的孩子,分两种剑修,宁姚,与宁姚之外的所有剑修,不服气的话,就心里憋着,反正打也打不过宁丫头。
不过老大剑仙在宁姚这边,也说过一句类似话语,却不是关于剑修,而是关于浩然天下的武夫。
天下武夫,年轻一辈,未来估计差不多也是如此光景,只分两种。
从骊珠洞天返回的宁姚当时不以为然,直接说陈爷爷你这话说得不对,因为总有一天,有人会来证明的。
老人当时似乎就在等小姑娘这句话,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只说他陈清都会拭目以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然后苏尝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