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苏尝竟敢一拳把主管这里的金丹道姑打飞之后。
那个原本还心有怨气的汉子,顿时扑腾一声跪倒在青衫少年面前,不住的磕头,呜咽道歉,
“小人有眼不识真仙,小人言语无状冒犯了高人和您的弟子,还请仙人原谅——”
对于这个在拳头面前快速服软的男人。
苏尝眼中没有一点怜悯。
他只是冷冷问道,
“如果宁姓姚氏两个剑仙,当初只是败了,但最后却活了下来直到现在。
你还有没有胆象刚才一样当面骂他们?”
汉子喏了一声,不敢回答。
他又不是傻,怎么敢去骂活着的大剑仙?
彻底明白这人只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的小文,气极反笑。
再也不想瞧这如摊烂泥的家伙一眼。
嫌脏。
苏尝安慰的揉了揉白瓷少年的脑袋。
随后他袖子一挥,便将这汉子和地上的血迹碎牙,一起如扫垃圾般扫出敬剑阁。
原本还有些人准备和汉子一样,想要对茱萸、幽篁这两把剑仙佩剑,之以鼻或冷嘲热讽。
结果看见眼下这一幕,这些乌合之众便瞬间纷纷退散。
一时间。
茱英、幽篁两把剑的剑架,乃至第十间屋子前,竟无其他人敢过。
那位负责看守敬剑阁的倒悬山道姑,在被苏尝一拳搭出敬剑阁后。
她便飞快来到孤峰山脚的广场上,对着一位正在翻书的小道童滋然欲泣,控诉那名少年的罪行。
身为倒悬山二把手以及女子师尊的小道童,心不在焉地听完道姑的愤薄言语后,问道,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知不知道他刚帮你蛟龙师伯一个大忙?”
这位金丹境的道姑,茫然摇头。
一向不关心外界的她哪里知道苏尝的身份。
又哪里知道蛟龙真君此刻正满心欢喜的挑着少年带来的蛟龙须。
准备将手中那把在半仙兵中都属于依者的拂尘,一次炼制成真正仙兵。
虽是二掌教馀斗这一脉的道人,却因为姓陆,所以与三掌教陆沉关系更亲近的小道童,摇摇头,
“求道这些年,却连一点本心都不见,你还是好好去雷池那边思过吧。”
道姑愈发徨恐和茫然。
后边拴马桩上,一位抱剑汉子幸灾乐祸道,“教不严师之惰。”
小道童怒道,
“放屁,这是儒家的王八蛋说法,我这一脉从不推崇这个!
修道明心,什么时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
道姑吓得瑟瑟发抖,待在原地,低眉顺眼,丝毫不敢动弹。
那个本想着师尊帮她撑腰的道姑,看到对方破天荒发怒,悔青了肠子,觉得自己就不该走这一遭。
尤其是当师尊不小心泄露了一些天机之后。
道姑觉得自己在倒悬山的日子,会很不好过了。
那位坐镇中枢孤峰的大天君,可能懒得搭理自己。
可是他的大弟子,那位手捧拂尘的蛟龙真君,如今的倒悬山三把手。
一定会让她把小鞋穿到地老天荒的,一定会的——
道姑欲哭无泪。
为何自己摊上这么个从来不护犊子的师尊啊。
随手将不省心的弟子拍进雷池那边思过后。
小道童远眺着从还未真正大开的两界大门,强行挤过来的一对男女身影,呐呐道,
“如此无法无天,你们剑气长城不管管?”
抱剑汉子张禄,无颜去看那对飘然向敬剑阁的剑仙男女游魂,只是仰头望向天空。
这个曾在十三之争输掉其中一场,从此自囚于倒悬山拴马桩的男人,自言自语道,
“为了你们,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浩然天下不管管?”
小道童摇头道,
“你算好的了,瞧瞧敬剑阁里头那两把剑,你再回头看看自己。
就象那个苏尝刚说的那样。
因为你还活着,所以路过此地的各方人土,不论是剑气长城还是浩然天下的,谁不对你毕恭毕敬?
在他们看来,你这个大剑仙放个屁都是香的,谁管你打输打赢?”
抱剑汉子没有恼火,自嘲道,
“这么说来,我在这儿看门,确实不该有什么怨言。”
小道童放下书籍,双手抱住后脑勺,仰头望向天幕。
汉子喃喃道,
“对于浩然天下的百姓而言,再重的株连也不过百年千年。
那我们这拨刑徒流民,又为何要被株连一万年往上呢?”
小道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回答不了。
敬剑阁内。
苏尝用笔仔细临绘下茱英、幽篁两柄仙剑后。
忽然发现身后走来一对夫妇模样的中年男女。
穿着素雅,相貌平平的两人,面带笑意对他与小文打了声招呼。
随后妇人走到了茱英和幽篁相邻剑架旁边,惊讶了一声,
“怎么这两位没有画象了?我之前远远见过茱萸剑的主人,是剑气长城很英俊的男子啊。”
小文警了眼妇人身旁的男子,心说这种话当着自家丈夫的面说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没想到男人立即还以颜色,
“我也警见过幽篁的女主人,那也是一位天下少有的大美人呢。”
小文听得一愣一愣的。
感觉这对夫妻还真是相配,谁也不让谁。
难道这样才是相互喜欢之人该有的相处方式?
已经猜出两人是谁,却还是吃了一嘴狗粮的苏尝。
此时听着自家学生满腹的疑惑,有些想笑也有些无奈。
他递出手中只画了背面剑纹,正面人象还空着的卡片,
“既然两位见过这对剑仙的模样,那能不能烦请您二人帮我补全一下这两张纪念卡片?”
女人伸手接过两张用心描绘的卡片,仔细打量了一眼后,便越看越喜欢。
有些吃味的男人提议道,
“我知道有个喝酒的好地方,价廉物美,不是熟人不招呼。
你请我喝碗薄酒,我跟你仔细讲讲—
妇人偷偷一脚踩在男子脚背上,然后对苏尝和小文笑道“出门在外,既有缘相识,又都喜欢这两柄仙剑,哪有让如此投缘的年轻人请客的道理。”
男人不敢跟自己妻子较劲,只能闷着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妇人又柔笑着补充道,
“我挺喜欢你画的这两张卡片,如果你还有其他画好的,我倒是也想收藏一套。
当然,也不白拿,请你们喝倒悬山的忘忧酒如何?
这酒便是寻常的玉璞境练气土,也一杯难求。
我们是跟那边的店掌柜有些香火情,才能走入酒铺子。
你们如果真喜欢喝酒,就不要错过。
嗯,哪怕不喜欢喝酒,最好也不要错过。”
苏尝对妇人展颜一笑,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那就躬敬不如从命了。”
男人更加有些吃味。
不过他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已经被妇人拽着走向屋门口。
苏尝和小文跟着他们一起走出敬剑阁,走下台阶。
妇人刚想跟青衫少年拉些家长里短的话。
就看见迎面走来了一个手捧剑气的武夫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