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尝剑碎老蛟,引爆大阵后。
蛟龙沟的局势,便彻底倒向商行一方。
原本参与围攻桂花岛三艘渡船的成百上千条水虱与恶蛟。
光凭爪牙和水法,也没有一条可以与一身水运充盈的苏鲤鲤匹敌。
对方身边跟着的那柄极克制山水精怪的降妖剑,更是让一试锋锐的龙胆寒。
此时,青衫少年又腾出手来添加围剿。
剑影大江流、仙人捧烈日、海上明月升,三副丹室图画烙印的剑光,轮番将蛟龙沟的天空照亮。
被剑气扫到的蛟龙之属,皆尤如雨点般纷纷坠落。
户体铺满这片汪洋,蛟龙血将海水染成一片猩红。
一些蛟眼见不妙想要逃跑。
然而在上天无路、入水无门,四处碰壁后。
它们才发现此方小天地,已经被少年身边的那个老秀才牢牢掌控。
这些蛟之前还不可一世,准备随老祖共享盛宴后,就去婆娑州大杀四方、
肆意横行。
然而此刻却只能徒劳地盘旋在半空,或绝望哀豪,或完全癫狂。
不过无论怎样,迎接它们的,就只有死亡。
不多时。
蛟龙沟的上空,便逐渐归为寂静。
唯一还能在海面上盘旋的龙裔之属。
只有那条浑身浴血的紫金龙鲤。
四下张望,确认再无敌手后。
苏鲤鲤呸胚胚的将口中的敌人鳞甲碎片吐出接着她便摇头摆尾的游荡而下,压低身子,趴伏于青衫少年身旁。
然后这头刚才还所向披靡,碾压众蛟的金丹巅峰龙鲤。
此刻却丝毫不在乎脸皮的一边用脑袋蹭着少年的手掌,一边用委屈巴巴的声音道,
“主人,我好疼。”
它身上鳞甲在围攻之中,确实破碎不少,不过也没有真正深入内里的伤势。
此时卖惨,还是因为嘴馋。
毕竟自从在心河世界之中,吞了那头巨鲸的铜钱鳞片,体型暴增之后。
这些天在桂花岛上,苏鲤鲤就再也没从自家主人那里吃到过水丹。
对于这种美味零食,她甚是想念。
苏尝对一双大眼晴里全是“吃饭”两个字眼的圆润金鲤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最后还是在小鲤鱼的期盼傻笑声中,从怀里掏出一整瓶水丹,哗啦啦全部倒给了这条狗里狗气的小金鲤。
一旁的老秀才看着这一幕,笑着摇摇头。
随后他伸手虚握,海面上那些漂浮的蛟龙尸体,顿时尽皆微微一颤。
接着一丝又一丝带着浓郁龙气的嫣红血线从户体里飞出。
在老人手中逐渐凝聚成团,最后化作一颗血丹。
在这颗血丹成型之时。
蛟龙沟底豌蜓盘踞的剩馀蛟龙之属,一个接一个的忍不住抬头凝望,目露渴求。
不过没有随老蛟一起参与围攻渡船的它们。
此刻还是竭力压下了同类相食的躁动天性,努力保持着克制。
生怕自己也变成血丹的一份。
老秀才轻轻一弹,那颗蛟龙血丹便准确无误地落入正吧唧吃饭的小鲤鱼嘴里。
根本没来及细品,苏鲤鲤便下意识地将血丹吞入腹中。
随后感觉到腹部灼热的她,嘴巴一顿,接着发出因为疼痛的呻吟。
紫金龙鲤翻了翻身,露出腹部,可怜兮兮的询问,
“主人,我是不是又吃多了,肚子好痛。”
苏尝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条金鲤的肚皮。
只见上面除了在老龙城长出的两只稚嫩前爪,此刻又有两只锋利后爪正从鼓包中一点点探出。
苏尝安慰的拍了拍它的脑袋,一本正经的道,
“鲤鲤,你以后就不能叫小鲤鱼了。”
苏鲤鲤有些发懵,“那叫什么?”
青衫少年摸了摸下巴,随口胡谄,“四爪暴鲤龙。”
苏鲤鲤苦着脸,觉得这名字多少有些难听。
一旁的天理小剑,偷笑的剑身颤颤嗡鸣。
简短的嬉笑后,苏尝伸手摸了摸在自己身边思付不语的小瓷人脑袋,轻声问“小文,你在想什么?”
小文清澈的目光直视着海沟里剩馀的那些蛟龙,
“先生,应该怎么处理它们?”
双眸天赋异禀的百净少年,能看得出这些蛟龙缺乏对所承担的行云布雨之能的约束之心。
这也意味着,这些一时因为谨慎和畏惧没有贸然攻击渡船的蛟龙之中。
以后肯定还会再出现顺从野性,去往陆地兴风作浪,为祸一方的存在。
而它们滥用行云布雨能力的结果,就是招致婆娑州练气士在沿海布防追杀报复。
纯粹害己害人。
青衫少年略一思,然后认真回答道“凡自由必有边界,无规矩不成方圆。”
老秀才点点头,轻声赞同,“然也。”
苏尝了一眼正努力伸爪的小鲤鱼,随后想起了李希圣赠予自己的《丹书真迹》上的一道符。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青色材质的符纸,随后拿出那杆小雪锥。
对着笔尖轻轻呵了口气,并且沾了一点紫金鲤龙破爪流出的鲜血。
接着他不断加重五指和手臂力道,一口在体内势如破竹的纯粹真气,迅猛流转,既快且稳。
气稳则神定,神定则符灵。
小雪锥的毫尖,在少年手下缓缓触及青色符纸。
一小粒光点瞬间炸裂开来。
恰似海上月再明。
在苏尝提笔画符的这一瞬间。
一人一笔一符纸,浑然一体,就象一座方丈之间的小天地。
一座倒悬之山岳上。
有位手持蛟龙须拂尘的消瘦老道人,正站在崖畔举目远眺,视线所及,心中赞叹一声。
小家伙倒是大气象,这与境界之高低、修为之深浅关系不大,纯粹是心景映衬。
自己年轻时候,可没有这份气度。
随后有着蛟龙真君之号的老道人,看着海面上那漂浮的根根龙须,目露思。
如果要买下这些,算算价格,自己是不是还得找朋友借借?
也不知道自己如果把刚才那番话当面夸给少年听,能不能打点折?
蛟龙沟。
在写下“节云布雨,水神敕令”八个字后。
苏尝又拿起腰间悬挂着的那枚光阴流水的竹牌,轻声道,“麻烦李柳姑娘了。”
小镇铺子中。
原本正托腮看着人来人往的少女。
听见此话后,低头看了看另一只手中比以往更加完整明亮的心光。
接着她温柔一笑,
“我与苏公子,何来麻烦一说。”
心中泛起暖意的青衫少年,微笑着点点头。
拿起闪铄的竹牌于符篆上轻轻一盖,随即抛出。
符篆脱离苏尝手中后,晃晃悠悠,飘落在海面上,然后缓缓沉入蛟龙沟。
下一刻。
在蛟龙沟底豌盘踞的大物,无一例外化作或老翁或老妇的人形。
他们离开各自巢穴,站在海沟石壁,对那张符篆作揖行礼。
将自己的一缕神魂心念注入符篆之中。
随着这些与金袍老蛟辈分相当的老家伙们,如此兴师动众。
许多年幼懵懂、战力屏弱的蛟龙之属,哪怕尚未凝聚人身。
此刻一样依葫芦画瓢,向那张符篆使劲点头致礼,往其中注入自己的神魂。
等到符篆重新浮出水面,已经变得半青半金,随后钻入少年右手掌心。
从此以后。
此处蛟龙布雨多寡,需要受苏尝节制,不能再肆意妄行。
于此同时,苏尝也会给予守序蛟龙保护。
另一边。
消化了血丹的紫金龙鲤,感觉腹部长爪的痛苦正逐渐消弹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身体与神魂都暖洋洋的一片。
在这温暖之中,重新化作金裙少女的苏鲤鲤,靠在自家主人身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眼皮查拉下来的她,显然是极其困倦。
老秀才轻声道,“她机缘已到,将要突破元婴。”
苏尝拍了拍还有些茫然的龙鲤脑袋,从对方身上取下那枚峻青雨相的玉牌“在这里面好好睡一觉,等醒了,我就接你出来。”
苏鲤鲤依依不舍的看了青衫少年一眼,使劲儿蹭了蹭后者,沾上对方的味道后。
她才身形一闪,钻入玉牌之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