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尝看着李槐立桩的时候,
一个穿着一身绸缎衣衫的孩子从二楼下到船头。
这小孩看都没看挡在毛驴前面的李槐,伸手就要去拽小白驴的尾巴。
李槐立马结束立桩,皱着眉头拿起身边放着的竹刀杖拦住了他。
绸缎孩子怒瞪着竟敢挡在自己面前的粗布男孩,伸出手就使劲儿推揉对方。
可爬了一路山路,初步激发体内山水图的李槐,哪是他能推的动的。
感觉自己如毗撼树的绸缎孩子,再次扬手就要扇李槐的脸。
但依旧被小男孩用竹刀杖挡住。
自己手心反被咯的生疼的绸缎孩子眼珠一转。
随后他往后一跌,坐在地上就要大哭出声。
好让楼上赴任宛平县县令的爹爹给自己出头。
最好把对方的小毛驴抢过来,任凭自己当这个贫民贱种面前随意施为。
然而他刚大张开嘴,在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之前。
只听见啪的一声,一柄嫩绿的竹刀先扇了他那只刚才扬起的手。
随后又刷的一下插进了他的嘴巴,抵住了他的舌头。
接着无论这绸缎孩子如何左右前后摇头,青衫少年手中的竹刀都稳稳相随。
让嘴巴被塞满的他一声都不出来。
于是这小孩是真的哭了出来,只是依旧没能发出声音,只好流着悔恨的眼泪。
一位身材壮实的黑衣大汉从二楼跳落下来,落在船头发出砰的一声。
随后他三步作一步,瞬间来到孩子身边伸手就要拨开自家少爷口中的竹刀。
结果任凭他这个三境武夫如何发力,却都象刚才自己少爷推那个粗布小男孩一样,如蚁推山岳。
额头冒出冷汗的大汉沉声道“前辈何必跟我家瑜少爷一个孩子计较!”
苏尝转头看向脸庞气的通红的李槐,合上书的林守一,以及小跑飞奔过来的李宝瓶。
随后这个抽走李槐手中竹筒中竹刀的青衫少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这样讲的话,我们这边,也有三个孩子啊。”
并不觉得自己是孩子的林守一很想说话。
但是他一想起自己几次三番心情低落都被苏尝安慰,收到家书时更是三口酒闷醉的事情。
就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大人了。
而二楼上,又走下一位满身官威的中年人。
对方疾步走过来后,便与黑衣壮汉对视一眼。
在后者摇头中,中年人色厉内在的试探说道,
“鄙人马敬复,是这条绣花江尽头的宛平县令,此时正是在赴任途中———”
他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从少年眼里看不到一点对他所谓官身的敬畏。
他只听见这个一身青衫的少年轻声说,
“从下楼到现在,你们好象没有一个人问一问你们家的这小子刚才想干什么吧?”
就在此时,二楼有个老人沉声道,
“你这年轻人就有些过分了啊,孩子不懂事,言语提醒一下就差不多了。
怎么能动手侮辱朝廷命官之子,还不快快———”
这位站在二楼船头的老者,剩馀的收手二字还未出口,就看见一记嫩绿竹影飞来。
他身旁站着的那位名为白鲸的扈从剑客。
原本就在等老人一声令下,好去试试这个少年的深浅。
此刻看见竹刀飞掠而来,白鲸便立即拔出了自己赖以成名的灵虚剑相挡。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了这名气势不凡的白袍剑客,在刀剑相碰的一瞬间,就从二楼船头横飞出去。
随后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最终一头狠狠扎进绣花江里,溅起巨大的水花,真如鲸鱼吐水一般。
给白鲸炸鱼式入水打了个零分的苏尝收回视线,对自称县令大人的男人说道,
“道歉。”
吓得肝胆欲裂的马敬复望向青衫少年,赶紧亡羊补牢,
“对不起,我错了!是我们错了!”
“还有你儿子。”苏尝淡淡补充道。
儒衫男人赶紧让地上的孩子乖乖站好赔礼道歉,
嘴巴和手都高高肿起的绸缎小孩马瑜,哭嘻嘻的向李槐道歉。
李槐无语的看了这小子和他老爹一眼。
觉得这爷俩今天让他实实在在的明白了什么是欺软怕硬。
感觉自己又深刻学会了个成语的小男孩,在马瑜难听的哭声中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了。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也硬不下心肠了再发难。
此刻李槐只是摸着自己手中,刚才被苏师兄拔出只剩竹筒的绿竹杖。
知道竹刀丢不了的他,心中满是向往。
觉得自己以后在练武之馀,也可以练练砍草剑法嘛。
还是剑客教训起来人师啊。
看见与绸缎男孩直接发生冲突的李槐已经做出了选择。
苏尝便对着那个男人说道,
“既然我们孩子不想继续追究,那你们可以滚了。”
随后青衫少年抬头看向二楼船头,刚刚出声的老人脸庞抽搐。
发现少年的自光在盯着自己之后,老人咽了咽口水。
原本他还要硬着头皮说自己背靠名门大派,扯扯虎皮。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看见那白袍剑客如一条死鱼一样被抛回了大船二楼。
接着一个身材魁悟,袖上有青蛇盘踞,呼吸吐纳皆是白雾缭绕的男子,从水中浮出。
这绝不似凡俗人物的男子登上船后,双手捧着那柄碧绿竹刀,将之递还给了青衫少年苏尝接过竹刀,甩去上面的水珠,插回李槐手中的竹筒杖中。
将竹刀还回的绣花江水神欲言又止。
青衫少年却不愿与他多说什么,只是对着位始终不敢正眼抬头的绣花江水神淡淡道,
“你们的人你们自己收拾,不会收拾的话,那我也可以继续代劳。”
绣花江正神沉声道,“在下一定好好处理。”
随后他便让马敬复和老人以及白衣剑客一起进了二楼房间。
屋内。
老人和刚刚苏醒的白袍剑客脸色凝重。
即将上任的宛平县令和妻儿则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所有人全部站着。
只有那位绣花江水神坐在那里脸色铁青。
随后他看向老人和曾享誉大骊南方江湖、如今却已经是剑心蒙尘的剑客。
这位绣花江水神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我知道你们俩其实心里恨不得杀光那一批人。
之前京城那位就试了一次,结果呢?”
知道自己听了不该听的事情的老人与剑客白鲸脸色瞬间煞白,后者更是想要破窗逃离但却全被水神卷袖压入水底行宫。
看见这一幕的马敬复膝盖一软,恨不得下去给那个少年跪下来多磕几个。
水神男人则对这个脸庞被他扇的高高肿起的宛平县令说道“到了宛平辖境,本本分分做你的父母官便是,今日之事,不要多嘴。
朝廷只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稍有风吹草动让我听见。
我这位绣花江水神,是可以随时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的。”
之后绣花江两百多里水路,安安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