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拳思索片刻,又把想法狠狠地压制了下去。
——可不行。
铁拳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陛下亲口说过,身份此刻不可暴露。
一旦身份揭开,局势就再难看清。
所以,一切只能继续掩藏。
铁拳垂下眼,心底低低喃喃:
“陛下您救下的人,您撑起的军心,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是谁给的。”
“可属下心里明白。”
他抬起头,望向萧寧。
烛火下,青年神色淡淡,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眼底却闪著令人无法看透的光。
铁拳胸腔一热。
“陛下,这般隱忍,这般心机,若能让他们看到一丝真相他们定会知晓,大尧並非无主。”
他在心里默默念著,目光却愈发肃然。
——这一刻,他的心,彻底落定。
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他都要追隨在这位年少君主身后。
铁拳收回心思,望著萧寧,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
“陛下。”
他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外头人听见。
“沈铁崖他伤得那么重,您看”
萧寧缓缓抬眼,目光与他对上,眼底一片深沉。
铁拳一时噎住,喉结滚动,终是换了个说法。
“我意思是,他的伤情,究竟如何?”
屋內火光闪烁,照在两人脸庞上,影子交错。
萧寧目光一凝,片刻沉默,才缓声开口。
“喝了汤药,再加上我方才的针灸舒筋活血。”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低垂,声音缓缓落下。
“不出意外,明日他就能好过来。”
“至少,能醒。”
铁拳猛地一震,瞳孔微缩,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真的?”
那一瞬间,他心头的石头,仿佛被人猛地挪开。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竟觉胸腔都轻鬆了几分。
紧接著,他眼神中浮起一抹喜色,声音里透出掩不住的欣慰。
“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的主帅,命不该绝!”
他忍不住重重握拳,眼神炽热,仿佛要將那份心底的敬佩一股脑宣泄出来。
“陛下,您有所不知。北境军中,对沈主帅的尊崇,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尽的。”
“他从军以来,几乎每一战都冲在最前,亲自断后,为的就是护住兄弟们的生路。”
“许多次,若不是他力挽狂澜,咱们北境早就被打穿了。”
铁拳声音低沉,带著掩不住的情绪起伏。
“所以,这些军士们才会如此死心塌地。就算明知道守不住,他们也寧可拼到最后一滴血。”
“换了別人,赵烈未必会这样死守。可若是为了沈铁崖,他心甘情愿。”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低低嘆息。
“唉也难怪他。”
“赵烈这种人,直肠子,认死理。沈铁崖若要他多撑一日,他就能拼命多撑一日。”
“这等忠心,旁人未必懂。”
火光映照下,铁拳的脸上闪过一抹肃然。
他性子直爽,向来对人极为挑剔,可这一刻,心中却也生出几分真切的敬意。
——捨生取义,死战不退,这样的人,確实值得尊重。
萧寧静静听著,没有插话。
只是当听到“死战不退”“军中尊崇”几个字时,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意味难明的光。
稍纵即逝,却又仿佛在那一瞬,將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
他低垂下眼瞼,神色重新归於平淡。
铁拳却还沉浸在那份鬆了口气的轻快里,甚至忍不住笑了两声。
“这样甚好!主帅若能醒来,军心必然一振。”
“到时候,不论敌军来多少,咱们都能多撑一阵!”
“有这样的主帅,天佑大尧啊!”
他的声音里带著久违的欣喜,仿佛连漫天的风声都不再刺骨。
萧寧抬眸,静静望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是么?”
那一声极轻,轻得仿佛隨风就要散去。
铁拳没听出其中的意味,只当是萧寧隨口附和,便点头如捣蒜般应声:“正是!”
“主帅既能醒来,赵烈必然更加坚定。士卒们看在眼里,也必定重燃斗志!”
“陛下,您这一手,救的不止是一个人,而是整座平阳城啊!”
话语鏗鏘,掷地有声。
萧寧却只是淡淡一笑,並未回应。
屋中短暂安静下来,只余火焰轻轻跳动的声音。
铁拳仍在感嘆,眉眼间儘是喜色。
萧寧却在这喜色背后,心思翻涌。
他的目光微微眯起,眼底的疑云越来越重。
沈铁崖——真的只是因为重伤昏迷么?
气息微弱,却不至死。
昏沉不醒,却能在银针之下迅速转稳。
这样的状態,不像是病入膏肓。
反倒更像是
萧寧指尖轻轻敲击著案几,唇角那抹淡笑更显深邃。
他没有说破,只是静静坐著,仿佛在等什么。
铁拳却全然不察,仍在自言自语:“明日若能醒来,那就是天大的喜讯!”
“赵烈那颗心,也该彻底安了。”
“到时候,再有人鼓动军心,也未必能再掀起什么风浪。”
“主帅一声令下,北境军必然死战到底!”
他越说越是激昂,眼神里满是憧憬。
萧寧只是静静听著,神色淡淡。
直到铁拳停下,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但愿如此。”
四个字,轻描淡写,却像重石投入湖心,掀起无声的涟漪。
铁拳怔了一下,不明所以。
而萧寧,已垂下眼帘,再不多言。
屋外的风声愈发急促,像是在为明日的风暴作序。
夜色沉沉,火光摇曳。
萧寧端坐不动,眼底却闪烁著別人看不透的光芒。
晨曦初上,天穹之下,平阳城依旧笼罩在肃杀的寒意中。
夜风未散,城头的旌旗猎猎,哨兵们在城墙上往復巡视,眼神紧绷如弦。
城中营帐之间,炊烟裊裊升起,夹杂著药材与血腥的味道,空气沉闷压抑。
就在这时,营门被急促推开,一道魁梧的身影快步走来。
赵烈一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却全然不见疲惫,反而带著掩不住的兴奋与急切。
他跨步入內,见萧寧正端坐案前,神色如昨夜般安然淡定,不由心头微震,隨后拱手,语声粗重而急切:
“兄弟!沈主帅果然好了许多!”
萧寧抬眼,目光微动,静静看向他。
赵烈一边喘息,一边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惊动外头的亲兵:“昨夜依照你开的方子,熬了汤药给主帅餵下。他虽仍未转醒,但气息稳了,呼吸比之前强上数倍。今晨去看时,脸色竟比昨夜更有血色!”
说到这里,他眼眶微红,声音哽了一瞬。
“兄弟真是谢你了!”
这一声“谢”,发自肺腑。
他是武夫,素来直肠子,极少把感激说得如此沉重。可眼下,他心里是真的震动不已。
若说昨夜他还將萧寧当作“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一线希望,那么眼下,这希望竟然成真了。
沈铁崖的脸色,实实在在好转。
这是过去那些郎中们都没做到的事!
赵烈心头涌动,整个人几乎热血翻涌,连声音都带著颤抖。
“兄弟,沈主帅今晨看著已比昨日好多了!只是这药,什么时候再喝?要不要再针灸一次?”
他急切问著,眼神满是殷切与期待,仿佛生怕哪一步疏忽,便会前功尽弃。
萧寧凝视他片刻,目光平静如水,语声淡然:
“不必了。”
赵烈怔住,呼吸一滯:“不必?”
萧寧点了点头:“不需再针灸,汤药照旧熬服即可。至於针灸之术,昨夜一次已足够稳固气血。剩下的,便是他自身调养。若无意外,今日他便能醒来。”
他说得平静,不带丝毫夸张。
赵烈却仿佛被惊雷击中,整个人愣在原地,隨即猛然瞪大双眼,呼吸急促,整张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真真的能醒?”
他声音嘶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答案。
萧寧只是淡淡点头,神情平静如常。
“不会有性命之虞了。”
简单一句话,却如重锤砸在赵烈胸口。
他怔怔地站了半晌,隨即猛地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胸腔中那股沉重的鬱结,终於彻底宣泄出来。
他心头一热,差点失態,险些当场红了眼眶。
“太好了太好了!”
他喃喃自语,粗重喘息声中夹杂著难以掩饰的欣喜。
这一夜的沉重与煎熬,在此刻终於得到了释放。
屋中气氛微微舒缓。
赵烈过了许久,才渐渐镇定下来。可眉宇间那股激动与喜色,仍旧挥之不去。
他沉声道:“兄弟,赵烈自入军以来,见过多少伤亡。可这一次若真能让主帅转危为安,你便是平阳的恩人!”
萧寧淡淡一笑,並未回应,只是转而换了个话题。 “赵將军,我倒有些好奇。”
“昨日听你言语,说起燕门之战。可否细细说说,当时的情形?”
赵烈愣了愣,没想到萧寧会问起战事。
但他本就是直肠子,心底对萧寧已有几分信任,又见对方救了沈铁崖一命,心中更无防备,当即点头。
“燕门之战”
他声音沉了下来,眼神却渐渐炽烈。
“那一战,敌军三十万,来势汹汹。我军不过七万,若要硬拼,早该全军覆没。”
“可主帅下令,不许退!”
赵烈说著,眼神发亮,语声鏗鏘。
“那时军心本已动摇,不少人私下里想著突围,逃回平阳。可主帅一声令下,全军顿时安静。没人敢再多言!”
“他亲自持刀,站在阵前,冷眼扫过眾人。”
赵烈抬手,猛地比划了一下,像是那一幕仍歷歷在目。
“韩守义那时就曾提议撤退,被主帅当场呵斥。主帅言道:『燕门若破,北境必亡。寧死,不退!』”
“为百姓爭取逃亡的时间,他生生率军,死守三日!”
赵烈声音沉重,胸腔似有火焰燃烧,连眼神都带著炽热的光。
“那三日,敌军攻势如潮,我军损失惨重。可主帅始终不退半步,直至胸口中箭,仍旧强撑著站在阵前。只凭他一人,硬是震慑住全军,逼得弟兄们拼死死守。”
“若非如此,燕门早就失守,百姓也无一人能逃出去!”
说到这里,赵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
他粗重呼吸,眼神中儘是崇敬与敬仰,几乎带著狂热。
“兄弟,你可知,那三日里,我亲眼见著主帅挺著伤躯,斩杀敌军先锋,血溅三尺!將士们见状,谁敢退?!”
“所以我们才撑到最后一刻,为北境百姓贏得了活路。”
他一字一句,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鏗鏘有力,满是激情与崇拜。
萧寧静静听著,未插一句话。
只是眼底深处,光影浮沉。
“如此沈主帅,確实令人敬佩。”
他淡淡点头,语气平缓,却像是將赵烈心底那股滔天热血按了下去。
赵烈不以为意,反倒愈发激动。
“主帅是北境的脊樑!若他能醒来,军心必能再振,到时,不论多艰难,我们也要拼到底!”
萧寧目光一转,语气若有深意:“那韩守义几人,又是如何败的?”
赵烈闻言,脸色陡然一冷,哼声道:“他们?三个人算什么东西!若真敢拼上一拼,也不至於那般不堪!”
他咬了咬牙,满脸不屑:“依我看啊,他们就是见敌军势大,早早丟下兄弟,想著自保。说白了,就是投降去了!”
“若非主帅震慑住全军,换作他们当先號令,咱们军士怕早就被他们带著跑了!”
他冷笑一声,眼神里儘是轻蔑:“这种人,我赵烈从来瞧不上!无胆鼠辈,也配称將军?”
说到最后,他呼吸粗重,语气满是愤懣:“若不是主帅拦著,我当场就要拔刀斩了他们!”
萧寧闻言,只是淡淡点头,未置可否。
可在心底,他却並未完全接受赵烈的说法。
——韩守义几人,他来北境之前便略有耳闻。
的確,三人性情偏於保守,遇到大敌多半先顾自身安危,未必能做到死战到底。
可若说他们全然无能,却也不尽然。
他们镇守的关隘,皆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
纵然敌军压境,凭著城池天险,加上三人调度,未必会轻易陷落。
就算最终守不住,也该支撑一段时日,而不是仓促间全军崩溃。
——怎么会如此不堪?
萧寧心头泛起涟漪,目光深沉几分。
若说弃城而逃,他信。若说不敢拼死,他也信。可若说在兵力占优、关隘稳固的情形下,短短时间里就选择投降?
其中的蹊蹺,未免太大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若隱若现的疑云,却很快压下,没有表露半分。
片刻,他淡淡应声:“嗯,原来如此。”
赵烈见他神色平静,不由疑惑:“兄弟,你问这些做什么?”
萧寧目光微转,唇角微微一弯,似笑非笑。
“没什么,只是好奇。”
赵烈怔了一下,隨即挠了挠头,哈哈一笑:“是了,我这嘴太笨。你救了主帅,问起这些也是该当的。哈哈!”
笑声爽朗,带著几分放鬆。
可萧寧却没有跟著笑,只是静静坐在案前,垂下眼瞼。
指尖轻轻摩挲案面,他心中却涌动著难以言说的波澜。
韩守义三人——真的只是“早早投降”?
赵烈说得篤定,可萧寧的心,却在这篤定中,生出了一抹异样的涟漪。
他没有声张,只是將疑问埋在心底。
帐內气氛再度安静下来。
赵烈仍沉浸在主帅即將醒来的喜悦之中,眉宇间带著久违的轻鬆。
而萧寧,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渐渐收敛,眼神深沉。
——北境的局势,或许並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这一刻,晨光透过帐门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
赵烈只觉满心振奋,胸腔滚烫。
而萧寧,静静端坐,心思却已飘向更深的地方。
帐中灯火微暗,油灯的火苗在风口轻轻摇曳,映得两人脸庞忽明忽暗。
赵烈沉默了许久,胸口的鬱气翻滚不休。
他凝视著案几上的酒壶,指尖一下一下敲击著桌面,眉头紧皱,像是酝酿著什么艰难的决定。
半晌,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里透出几分沉重:“兄弟。”
他的声音低哑,带著压抑的疲惫。
“我想了半宿,这次若沈主帅真的能醒过来,你倒也不用跟那三人死撑著打赌了。”
“咱们大可以趁著这个时机,直接撤军。”
他说到这里,眼神微微闪烁,语气中透出几分狠意:“如了他们的意,也未尝不可。”
“反正燕门如今已经没什么百姓可守了。咱们再死守,只是替死人流血,替空城拼命。”
他缓缓起身,背负双手,在屋中踱步。脚步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敌军有三十万,声势浩大。咱们不过残兵数万,哪来胜算?”
“就算沈主帅醒来,也无非是多支撑几日,最终结果,依旧是血流成河。”
赵烈说著,眼中浮现出一抹悽厉与挣扎。
“倒不如趁早撤退,去到下一个城池,那些地势险要之处,重整旗鼓,再图大计。”
他转过身来,死死盯著萧寧,像是想要从他眼里得到一个认同。
“兄弟,你觉得呢?是不是这个理?”
帐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火光在萧寧脸庞上闪烁,他神情平静,指尖仍在案几上缓缓摩挲,好似对赵烈的激昂言语全无触动。
片刻,他缓缓抬眼。
目光如寒星般锐利,落在赵烈脸上。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不能退。”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像是巨石砸落在静湖之中。
赵烈猛地一怔,眼睛骤然瞪圆,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什么?”
萧寧的声音很淡,却透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篤定。
“平阳城,就是咱们退敌的地方。”
话音落下,帐中空气似乎瞬间凝固。
赵烈怔在原地,愣愣望著他,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良久,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猛然向前一步,语气急促:“兄弟,你在说什么疯话?!”
“在平阳退敌?!”
“你知道对面是什么人马么?那可是三十万大军!”
“你看看咱们自己,还有多少兵?多少粮?多少箭矢?”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几乎要吼出来:“就凭这座摇摇欲坠的平阳城,就凭咱们这点残兵,如何退敌?!”
“你这话,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赵烈眼珠几乎要瞪裂开,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他觉得自己听到的是世间最大的荒唐话。
平阳退敌?
开什么玩笑!
这话,若是从一个醉酒的老兵口中说出,他只当胡言乱语,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可此刻,这句话,却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用极为平静,甚至带著篤定的口气,说出来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赵烈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冷得头皮发麻。
他死死盯著萧寧,声音沙哑:“兄弟,你你到底是怎么敢说出这话来的?”
“谁给你的胆子?!”
“任谁都不敢想的事,你倒好,张口就说在平阳退敌!”
他呼吸急促,额角青筋暴起,心口激烈起伏。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赵烈胸腔里翻涌著怒气与震骇,他甚至一度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疯了。
若不是这两日亲眼见识过萧寧的冷静与手段,他简直要认定这傢伙是彻头彻尾的狂妄之徒。
可偏偏
他看向萧寧时,萧寧那双眼睛,平静而冷冽,像是深潭里的冰,毫无一丝动摇。
那份篤定,叫人心头髮凉。
赵烈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猛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觉得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说要“退敌”?
赵烈心中一阵剧烈的震盪。
他本该呵斥对方胡言乱语,甚至该直接翻脸。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没能说出口。
萧寧那一双眼睛,让他心底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像是他说的,並不是痴人说梦。
像是他真的篤定,这平阳城,能够退敌。
赵烈心口剧烈起伏,心思乱成一团。
他不敢信,可那种直击人心的篤定,偏偏让他无法完全否定。
良久,他猛地一甩头,喉咙里挤出一声低沉的喃喃:
“疯了你是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