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十七人!(1 / 1)

大殿之上,霍纲许居正对视。

是啊,確实贏了!

又是,贏了又如何呢?又能怎?

后果之大,可曾想过?

许居正轻轻呼出一口气,眉头却始终未展。

他並无异议。

也无牴触。

甚至心底还有几分隱隱的安慰。

这一步,走得果决,踏实,狠辣却不失章法。

若说朝中有人能破旧局、革顽弊,这个少年,便当之无愧。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担忧。

霍纲低声道:“虽能补得四部可別忘了,这不过是开始。”

“新党十数年之基,遍布九司六监、三台五府,地方节镇、漕运盐道、军粮马政哪处无其人?”

“此番若真伤了其筋骨,只怕他王擎重,未必肯就此罢手。”

许居正点头:“若他带头撂挑子,扯动中枢百官”

“就算把整个西都掏空,也不够补。”

“非但不够,且是打乱原有布局,自损根基。”

“这四人尚能站得住,是因魏瑞早年调教,且不染旧党之污。”

“可若再调数十人、百人,恐便未必皆可任用。”

霍纲声音低了些,语气却凝重如铁:“我们不是担心陛下没胆子动,而是怕他——真就什么都不顾了。”

许居正沉默了一瞬。

他望向前方那抹沉静不动的帝王身影,心中忽然泛起一种极为复杂的滋味。

曾几何时,他们还以为,这位少年需要他们护持。

可现在看来,他们所能护的,不过是他暂时不愿碰触的部分。

而他真正要守护的东西——是这天下。

“他其实早就明白得很。”许居正喃喃开口,语气极低。

“所以,他寧可亲手斩断一半朝局,也不愿再把这天下託付於不可信的人手中。”

“可是,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是以大尧的朝局为赌注啊!”

霍纲神情微动,旋即明白了许居正话里的含义。

他们不是被弃。

他们是被提醒。

天子给了他们机会,试图一同前行。

可若他们犹豫不前、裹足不前——那他也会果断捨弃!

霍纲眉头紧蹙:“他这回,是动了真格的。”

“若新党真敢逼他到绝境”

他语声一顿,低低一嘆:“那便是鱼死网破之局了。”

许居正未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霍纲这句话,不是危言耸听。

是实情。

是他们都不愿见的实情。

而此时此刻,殿中右列,新党阵中气氛也已然凝成死水。

林志远立於第三列,原本沉静如山,此时却心乱如麻。

那封封詔书、那一张张调令,像是扔在他脸上的一记记响亮耳光,直打得他心神俱震。

从西都调人

从魏瑞旧部提人

不偏不倚,不倚清流,不借新党,甚至不宣示君恩、不问臣荐。

这是摆明了——

要绕开所有人。

“真够狠。”他低声咬牙。

“他是当真不管了。”

“连后果都不考虑了吗?”

“还是说他早料到,后果他也能扛得起?”

他转头看向一旁负手沉思的王擎重,语气低缓,却带了几分急切:

“相爷。”

“不能再硬撑了。”

王擎重眼中不动,似未听见。

林志远却不罢休,又靠前半步,声音更低:

“您看清了——他不是虚张声势。”

“这份名单显然早就备好。”

“他不是在赌。”

“是来收帐的。”

“再扛下去,不是他输,是咱们整个新党要彻底败光!”

他不再顾忌其他,言语中透著急迫。

“这一场,我们已经输了。”

“该吃的亏,吃过了。”

“別再执著於旧盘不放。”

“只要您还在,新党就不算败。”

“您若真带头撂挑子”

“別说四部,天子下一步要动的,怕是九卿、三法、御史、尚书——他真要一步步掀了全局!”

王擎重这才抬眼,淡淡望了他一眼。

目光深邃,却无惊怒之色。

他平静道:“你怕了。”

林志远顿了一下,强自辩道:“这不是怕,是清醒。”

“形势如此,再不收手,后路就真断了。”

“相爷,您是镇局之人——”

“您若再硬抗,就是把整个新党当赌注。”

“可现在,他连西都都能调,真逼急了”

“你以为他不敢调并州?调江南?调山东?”

“他只要给魏瑞一个旨意,不出十日,清流就能再献一批名单!”

王擎重却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沉冷:

“你还是没懂。”

“这局不是他贏了。”

“是我们自乱了阵脚。”

“我承认,他这一步走得快、狠、准。”

“可他能补这四人之缺,就能补所有么?”

“你以为西都人真能覆盖整个朝廷?你以为清流真敢吞下百官?”

“你太看得起他,也太低估了朝堂这座山。”

林志远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

王擎重眸色如水,淡淡道:“他以为罢了四部,就能震慑天下?”

“好。”

“那我便陪他走一遭。”

“让他看看,没有新党,这朝堂,能撑几日。”

他语声虽平,背脊却如铁石。

这是一句话。

也是一道誓言。

他已不打算退。

更不打算就此结束。

这一次,他要亲自踏入这局——

以身入棋!

不只是要逼萧寧回应,

更要——

让他在未来所有人事之变、朝局之动中,

都再也无法绕过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袖中玉笏,掌心一片冰冷。

他已下定决心。

接下来,他將亲自出场。

这不再是权谋之爭,而是权基之爭。

是他王擎重,要与那位少年帝王,在这权力的最中央,做一次——

正面对撞!

忽有轻响。

那是玉履踏阶的声音。

王擎重,终於动了。

他从右列步出,行至丹陛之下,神色如常,步履稳重,一如往日。

新党眾人俱齐齐抬眼望他,眼中满是未知的情绪。

有人敬他稳重。

有人畏他沉静。

也有人在等待他,將这一局真正掀开。

他俯身施礼,声音不高,却足够压住整个大殿的寂静:

“启稟陛下。”

“卢修礼、裴景台、陈荫仁、顾延平等数人,今晨未临朝,確有其事。”

“可此四人,皆是因身染微恙,或昨夜值务未歇,早已向值守內侍递呈请假之报。”

“並无避朝之嫌。”

“陛下骤下罢官之詔,臣不敢置喙。”

“但朝廷命官,如此轻贬重夺,若无明因,恐惹朝野议论,寒天下人之心。”

“臣斗胆进言。”

他语声落下,顿了顿,又道:

“仅因一日未朝,便削四部主骨。”

“此例一开,是否——太重了些?”

声音虽不激,却一字千钧。

满殿之中,眾人目光聚焦而来。

是的。

他终於说出了那句,所有人心中都隱隱疑虑、却又不敢言明的话:

——朝廷,是不是太重手了?

——若连一日不朝,都成了罢官之由,那这朝纲,是否还容得下人情?

一时之间,不少朝臣面色微变,神情浮动。

有些原本便未敢表態的新党官员,眼中悄然泛起几分希望。

他们明白,这一场压制之局中,唯有王擎重能与之爭锋。

而他,终於开口了。

龙椅之上,萧寧不言不动,静静望著他。

那目光冷静如水,未起一丝波澜,仿佛听到的,並非质疑,而是閒语。

良久,他轻轻一笑。

“王卿说得有理。”

“今晨未临朝,自不该立为罢黜之因。

他起身,玉袖微展,缓步行至御阶最前,居高临下地望著王擎重:

“可王卿啊,你仔细看看朕这张名单——”

“这名单上,有多少人?”

王擎重一怔。

他未料到,萧寧並不避锋,反倒迎势而上。

更未想到,回应他的,不是申辩,不是解释,而是反问——

你数过,这名单上有多少人吗?

他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萧寧却已挥手。

“来人,把名单呈给王相。”

內侍立刻捧起锦盒,將那份主调任命的詔令逐一展卷,移至丹陛之下,递到王擎重面前。

王擎重抬手接过,目光落在纸卷之上。

笔锋沉稳,字跡如削铁。

他一行行扫过,一列列查阅。

很快——

他读完了。

整整十七人。

从西都调任,共十七人。

正好是四部之缺,外加数位副职、文案、秘书、佐吏,各归其位,衔接紧凑。

这点没问题。

可——

他不明白。

“陛下为何问这个?”他抬眼,语气平和,却带著一丝疑惑。

“臣数过,確有十七人。”

“但臣愚钝,未明陛下此问何意。”

萧寧不答。

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目光中透著一股令人难以直视的锋利。

“王卿確实不明白?”

他说得极慢,带著一种耐心,也像是在试探。

许居正的眉头,也隨之微微一动。

他亦在看那名单。

十七人。

兵部、户部、吏部、都察院皆在其列,尚属齐全。

但若说“有何意图”——

他一时也想不出。

他与霍纲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满脸凝色。

那张名单他们也看过了。

没有什么特別的。

不偏不倚。

人数不过十七。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刚好补齐”,並无其他玄机。

这时,霍纲低声喃喃:“十七人不多不少,恰补四部。”

“难不成,他要借人数说事?”

“可如何说?”

许居正没接话。 他皱著眉头,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那份名单。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张名单,萧寧不仅早已擬好,甚至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王擎重问出那个问题。

而他的问题,就是萧寧给出的引子。

是的。

他等著这个问话,引出后面真正的锋刃!

而就在这时——

右列一角,林志远面色骤然一变!

他盯著那份名单,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整个人如被雷击,瞳孔剧震,脊背一僵,冷汗剎那间渗出衣襟!

他猛地抬头,望向萧寧的方向!

天子仍负手而立,目光淡然,面色无喜无怒。

可那种神情,林志远却再熟悉不过。

那是猎人看著笼中之兽的表情。

冷静。

从容。

胜券在握。

“他”林志远心中惊呼,脑中电光火石地翻滚。

他明白了!

不——是似乎明白了!

那“十七人”的数字,绝不是偶然。

不是为了补缺,不是为了平衡。

是为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喉头哽住,几乎发不出声。

满殿依旧沉寂,许多人仍在揣测陛下话中的深意。

而林志远却仿佛看见了山雨欲来!

看见了那一剑之锋,正从容而来!

是故意的。

是布置的。

是早就等著,今日揭开的一局!

他身旁的新党官员尚未察觉异样,仍在低声商议。

可林志远却知道——

一场真正的杀局,或许才刚刚开始!

这十七人,绝不是简单的“补职名单”。

萧寧真正想藉此传达的,是另一层、更狠的东西!

他目光微颤,再次望向王擎重。

那位沉稳如山的相国,此时手中握著那封名单,仍在细读,似乎未曾察觉。

可林志远却清楚地看到,他眼中,光芒微闪,指节绷紧。

他,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他,是不是也——明白了?

王擎重垂眸盯著那张名单。

不言,不动,神情沉著。

可內心,却早已翻涌如潮。

他的目光自第一行缓缓扫过,一行一行地读,一笔一画地看。

林荀。

黄道庸。

温介如。

蒋韶。

十七人。

整整十七人。

这一数字,初看无异,充其量是“所需则调”的自然结果。

可当那“十七”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第二次出现时,却像是一柄冰刃,从心口骤然贯入。

他心中倏地一震,猛地抬头,目光再次投向那高阶之上静坐的身影。

萧寧仍然站在那里,未动分毫。

可当两人目光交匯的一瞬,王擎重却觉得,那少年眼中藏著某种深意。

一种等著他自己“明白”的神情。

而他也確实,明白了。

他猛然想起——

今晨未临朝之人,也正是十七!

一个不少!

他自己安排的。

他亲手点的名字。

昨夜那一封封“请病之折”,是他安排门下亲信书写,用以示威。

藉口是病,实为按下不表的试探。

名为“养体”,实为“立势”。

是一次极其縝密、毫无痕跡的布局。

是他为新党爭得先手、敲山震虎的伏笔。

此举若能压得住天子,便可再谋分权之策。

若压不住,也无碍,藉口一纸,皆可回还。

可现在——

这十七人,不仅没有给天子造成压迫感。

反倒仿佛成了天子所等之局。

他心中骤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不成

天子早知他要以“抱恙”示威?

早就料到了今晨这十七人会集体缺席?

这份名单,不是“补缺”之举,而是早已擬定的应对调令?

——不,甚至不是“应对”!

是早在他出手之前,便已摆在龙案之上的“回手一刀”!

想到这里,王擎重骤然背脊一僵。

寒气从骨缝里升起,瞬间透了脊樑。

那种被人看穿、布置、引导的感觉,如洪流般席捲而来,几乎叫他喘不过气。

他再看那张名单,心境已截然不同。

原先只是“天子能调之人”,如今却变成了“天子等人之策”。

若这是真的

那便不止是“预判”。

而是——洞察。

是连昨夜部署都一清二楚的心知肚明!

是对自己行动的毫无遗漏的掌控!

王擎重心神剧震,几欲开口,却竟失了语言。

他忽然觉得,自己並非走了入局。

而是——被人稳稳请入!

他原以为,新党仍可掌控朝纲风向,萧寧不过借“改风月”露些锋芒。

可如今看来,萧寧不仅不在控局之外。

他已然,是这局中唯一坐得稳、看得穿、行得准的人。

他想到昨夜亲自安排那十七人避朝的场景。

每一人都信誓旦旦,每一道告折都写得妥帖周全。

而天子,竟像早知此事一般,连人数、结构、布置,都已一应对应,连一人都不曾多给!

他猛地意识到,这不是“运气好”。

这是——早有防备。

是提早知道、提前预备、静等来招。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少年帝王的目光。

冷静,沉稳,淡淡的讽意。

仿佛那眼神之中,在告诉他——

你做了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你想做什么,我早已布好结果。

你以为是威慑,我只当请你入瓮。

你以为是拿捏,我只需等你自陷。

王擎重呼吸一紧。

指尖微动。

掌心一片冰凉。

他的脑中快速倒推——

若天子真的知道昨夜之策。

那这整场“对峙”,从一开始,就是他在主导!

他未曾吭声,却早已算定来势。

他未曾动笔,却早就写好了詔书。

他未曾爭论,却已调兵遣將,將朝局先行一步,做到了“无我即稳”。

那不是“少年一搏”。

是——稳坐局中人!

他浑身紧绷,盯著萧寧的身影,眼神之中渐渐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惊。

是疑。

是难以置信。

也是前所未有的警惕。

王擎重的手指,自那张名单上缓缓抬起。

他没有再数,可那“十七”之数,却像钉子一样,悄然钉进了他的心头。

目光落回御阶,少年的帝王正静静地与他对视著,神情淡漠,眼神却沉如古井。

那是一种瞭然的注视。

仿佛早已知晓他在想什么,也仿佛根本不急著他想明白。

这一瞬,他忽然察觉了一种极不寻常的寒意,从足底蔓延至背脊。

王擎重眼中骤然紧缩,脑中空白一瞬,仿佛被惊雷劈中!

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自心底拔起!

他心中开始浮现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天子,从一开始,甚至更早的开始,就已经在注视著自己了!

不仅知他今日要借“抱恙”之名示威。

更知他要动用哪十七人!

甚至——早就在等他出手!

否则

这份名单如何解释?

十七封詔书,官印封好,调令齐全,兵、户、吏、察各部皆有!

纸上姓名一一对位,西都旧臣、寒门庶吏、中军旧属、六曹幕僚,既不偏清流,更不倚旧党,全是乾净之人!

若非事先早有布置,若非深思熟虑,怎可能早在昨夜,甚至更早时日,就备妥这一套完整人选?

不是应变。

而是早已等他来犯!

王擎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冷得像被冰雪浸透。

他喉头滚动,目光再度抬起,看向萧寧。

那少年帝王仍负手而立,衣袍不动,静静看著他。

淡然,平静,却带著一股叫人胆寒的篤定。

仿佛那目光中正说:

“你这一步,我等了很久。”

他忽然明白了。

从一开始,主动的那一方就不是自己。

他所谓的“布局”,其实早已是对方预设的“验身石”。

天子不止未慌,反是静待此举,一剑封喉!

这一瞬,他浑身一僵,冷汗几乎从鬢边渗出!

“王卿——”

那清淡如水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急不缓,不咄不迫,带著一种奇异的嘲意。

“你数清了么?”

“名单上是几人啊?”

王擎重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不知道该怎么答。

萧寧似笑非笑,缓缓抬了抬手,示意內侍將锦盒推至前列:“请王卿仔细看看,是否一一对应?”

“可有什么差错?”

这声“差错”,说得极轻,落在耳中,却仿佛重锤擂鼓。

王擎重没有动,脸色却在微变之间,愈发难看。

他不再怀疑。

不再试图解释这只是“偶然”。

这绝不是偶然。

这是明明白白地针对。

是直截了当的“知而后应”。

而他此刻还站在这大殿之上,对视著那位清冷的少年帝王,心中一阵恍然——

原来,不是自己在压他。

是自己,早就走入了他布下的刀圈之中!

而就在这时,萧寧再次缓缓地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仿佛落在王擎重心头:

“看来——”

“王卿,是想通了。”

他未等回应,已自顾自接著说下去:

“既然如此,那朕今日只换四人。”

“其实已是给你们新党留足了面子。”

“若不然——”

萧寧微微一笑。

那笑容冷静得几乎让人毛骨悚然:

“就凭昨夜你们的『行径』——”

“朕就算將你们全部罢免”

“也並不过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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