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大相许居正!(1 / 1)

太和殿中,万籟俱寂,千目如炬。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高窗洒落殿中,洒在那捲尚未展开完的金丝玉帛之上,仿佛將那片薄薄的纸张烘出了灼灼金光。

郑福跪於金阶之下,手指轻轻拂过卷首,恭谨低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眾臣屏息,气氛凝滯如水即將沸腾。

“以许居正,任大尧大相之职。”

话音落地,如惊雷炸响,震彻殿宇。

一瞬之间,所有人的神色,尽数凝固。

这一刻,不止是清流,新党一眾,甚至连站在最角落的閒官閒吏、礼部小吏、史官文草之流,皆仿佛被人重重摑了一记,面露骇色!

许居正——大相?!

哪怕再敏锐的朝官,也从未想过——这最后一步,竟是这样走的!

首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旁人,而是王擎重。

他骤然睁眼,身子猛地一震,嘴唇微张,脸色转瞬之间从沉稳自若变得惨白无比。

“怎么会是许居正?!”

他转头看向身侧林志远,只见林志远脸上的血色已经彻底褪去,双眼圆睁,嘴角微微颤抖,仿佛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郑福口中吐出的。

林志远本就满怀期待,在几息之间,才刚刚经歷从“边孟广上任”到“中相魏瑞”的连续震惊,本以为大相之位必然落入自己手中,哪怕不行,也该是新党之人!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张牌,竟然,又翻回去了!

而且翻得如此狠、如此绝!

不是温和平衡、不是缓步妥协,而是——堂皇正正地,把许居正送上了大相之位!

此刻,殿中眾人反应不一。

新党——震怒!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是退位之后再拔擢?!”

“这不是放下了许居正,而是扶上神坛啊!”

“中相魏瑞、左相边孟广、右相霍纲,再加上如今的大相许居正”

“这还是清流失势吗?!”

“这分明是清流独掌了朝纲啊!!”

王擎重脸上青白交替,林志远几欲夺门而出,新党眾人更是心绪大乱,竟无一人敢出列质疑,只怕刚开口,就成了下一个“魏瑞”口中的“误国之人”。

他们不知所措。

他们想不明白!

那位刚刚还被陛下“罢相”的许居正,怎会瞬息之间被扶为大相?

而清流这边——

震惊之后,是狂喜。

霍纲先是眼皮猛跳,隨后整个人站得笔直,仿佛是被电击一般,难以置信地望著金阶之上。

“许许大人?!”

边孟广嘴唇微张,一向沉稳的他,此刻也露出了罕见的失態神色。

“陛下这是”

而许居正本人——

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一道背影,仿佛在这一瞬间化作千斤石塑。

他原以为,自己已身退局外。

他原以为,少年天子的志向,已有变更。

他原以为,清流已失尽天恩,再无翻身之时。

可这一刻,太监口中吐出的“许居正”三字,將他所有的退意、哀意、愤意,全都一刀斩断!

那是他朝为中相数十年未曾听见的“被需要”之声——

不再是边缘,不再是摆设,不再是缓衝,而是定策之位!

他缓缓抬眼,望向高阶之上的那位少年天子。

目光交匯。

萧寧没有言语,只静静望著他,眸中映出殿下这一道苍老却未弯折的身影。

那一刻,许居正心中震动如雷。

那一眼之中,他看到了真诚,也看到了尊重——

那不是施恩者俯瞰旧臣的眼神,而是执政者託付社稷的信任。

他喉头微哽,终究还是拱手而拜:

“臣谢主隆恩。”

声音沉如暮钟,却带著颤意。

殿中死一般寂静。

数百双眼,看著这一幕,竟没有一人出声。

他们忽然意识到,从今日起——

这座朝堂,真的要变了。

变得彻底,变得震撼,变得——无人再能轻易揣度陛下心意。

左相边孟广,中相魏瑞,右相霍纲,大相许居正。

天子之下,四相尽归清流!

这,已非制衡之术。

这是堂堂正正、亲手一搏!

这是——

一位少年天子的真正落子!

至此,气氛凝固至极点。

萧寧轻轻抬手,示意许居正免礼。

他缓缓开口:

“许大人,朕不求你久为臣。”

“但此局既起,需一人为纲。”

“清流亦好,新党亦好,朝堂之人,皆为大尧之骨。”

“朕要的,不是党爭,不是名誉。”

“朕要的,是一条能走得通的路。”

此言一出,大殿上下,再无一人敢语。

这一刻,所有人终於明白了一个残酷又清晰的现实:

他们眼前的,並不是那个传说中荒唐软弱的“昌南王”。

而是一位

真正的帝王。

太和殿外。

御道两旁,禁军肃立,戎装精整,刀枪林立。

虽是朝会之时,帝心未宣,但戒备依旧森严。

禁军列于丹墀两侧,层层护持,从金鑾殿门口,一直延展至太和门外,寒光斜照,盔甲如山。

蒙尚元立於侧道之下,一身旧制禁军常服,腰佩长刀,背脊挺拔如山岳。

他原本便是禁军之主,如今却不过区区卫队长,被贬之后,他並未改去往日习惯,每一场大朝,仍是第一个到岗,最后一个离开。

站立姿態仍如旧日,將所有人视线都拋诸身后。

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忘了他的过往。

“哟,这不是咱们的前大统领么?”

一声带著冷嘲的笑声,在肃穆的早朝氛围中,宛如砂石入水,格外刺耳。

蒙尚元眉头微蹙,未动。

只见林驭堂身著新晋禁军大统领甲冑,肩披鎏金披风,步履趾高气扬地走来,身后还跟著几名亲信侍卫,皆带著冷笑看著蒙尚元。

林驭堂驻足於他三尺之外,故意侧头:“怎么?如今落了这番田地,连个『大统领』的名头都不敢认了?”

蒙尚元面无表情,仍旧笔直站立。

林驭堂咂舌:“嘖,可惜可惜,当年这位,可是执掌三千甲士,一声令下,太和殿前无一人敢不从。”

“可如今呢?连殿门都不得入,沦落得要站在外头,护別人安危。”

“嘖嘖嘖这落差,当真是天大的讽刺。”

周遭几名小將偷偷低头,装作未闻——但所有人都知道,林驭堂这些天,几乎日日都来这一手。

每每朝会时,他总要绕过来,在蒙尚元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蒙尚元早已习惯,向不回嘴。

可今日不同。

他站了一夜,风吹盔冷,双手始终未松,心中却始终惦著殿內传来的动静。

今日是改风月最后一朝。

三相皆已定,天子权衡,朝局將定。

他不能不想起自己曾经誓言要护之终生的少年——那个曾於眾叛亲离之际,独骑踏雪,入临州请兵的陛下。

可如今,他只能站在殿外,听不见、看不到,也帮不了。

林驭堂却又道:“你说,若我也倒了霉,是不是也要被调去守西门、扫粮仓?”

“还是说,被你打过的人,都活不成了?”

话音未落,忽听“咔”的一声!

那是刀鞘碎裂的声音!

蒙尚元的腰刀出鞘半寸,寒光如电!

“你——”

林驭堂后退半步,还未说话,忽觉眼前一!

只见蒙尚元已然欺身而上,拳如雷霆,直取面门!

“呃啊——!”

一声惨叫惊动四野,殿外鸦雀无声!

眾禁军下意识抽刀,前排亲卫更是大惊,欲上前阻拦,却已晚一步!

林驭堂被一拳砸中下頜,整个人腾空飞出三尺,重重摔在地上,口鼻溢血,甲冑扭曲,面目尽毁!

“你疯了?!蒙尚元你疯了!”一名亲卫骇然大吼。

“疯了?”蒙尚元一脚踏在林驭堂胸口,低头冷视:“我忍你很久了。”

林驭堂捂著脸,痛苦挣扎:“你敢你竟敢在朝会之时动手!”

“你也配说『朝会』?”

蒙尚元沉声道:“你辱我之身,我不动手已是敬朝廷。

“你辱我三军——”

“那就別怪我刀出鞘了。”

话音如冰霜斩落。

殿门尚未开启,太和广场之上,周围诸禁军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是否该上前。

谁都知道,蒙尚元是旧统领,旧日余威仍在,就连当年左都御史都不敢轻言冒犯,更遑论如今这新任统领,实则是靠著王擎重塞进来的门生。

“起来。”他冷冷吐出两个字,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林驭堂被踩得动弹不得,哀嚎不已:“我要告你我要弹劾你”

“去啊。”

蒙尚元俯下身,一把揪起他的领口,將他整个人提起,拎在半空。

“你以为我稀罕这条命?”

“我若真心求官职,当年何不入清流?何不拜新党?”

“我蒙尚元守的是铁甲兵锋,不是你这等一纸功名!”

说完,他“砰”地一声將林驭堂重重摔在地上!

隨后,长身一立,负手而立,朝殿门方向拱手一礼,朗声道:

“臣蒙尚元,冒犯禁军主將,理应受罚!”

“但陛下若问,臣愿受责。”

“若无人问——”

“那臣就当是,扫清狗吠。”

眾人震撼莫名!

而这时,太和殿中,尚在议事。

朝门未启,大殿外的动静,並未传入殿內。

但这一拳,却狠狠地打在了禁军的尊严之上!

自此一役,大尧朝中再无人敢小覷,那位被打压、被贬的旧日大统领——

他不是不动声色,是不屑与人爭那等嘴皮子官话。

可若要他低头於蝇营狗苟,那便休想!

朝阳洒落殿外台阶,染红甲冑。

蒙尚元缓缓拔刀而立,声音如霜雪般肃冷: “狗咬人,不需多言。”

“只需一脚踢开。”

而他的目光,始终看向那紧闭的太和殿门。

太和殿外,静寂依旧。

只剩寒风穿甲,微微作响。

林驭堂被打得满头是血,狼狈非常,一身大统领新制战袍早已凌乱不堪,金丝披风上沾著泥尘与血跡,整张脸浮肿一片,右眼肿得像只熟透的桃子,鼻樑歪斜,牙血混著口水,一路淌至领口。

周围禁军虽未言语,却个个神情复杂,有讶异,有隱晦的讥嘲,也有深藏的痛快。

毕竟,蒙尚元曾是他们的主將,是旧日太和殿外令三军肃然的天人。

如今,他虽被贬,威仪仍在。

林驭堂仗势欺人、口出轻慢,如今吃了苦头,也不过是自討苦吃。

但他们不知道——这一切,早在林驭堂心中,便已有布局。

“咳咳”

他狼狈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踉蹌几步,被一名亲隨搀住。

“统领大人”

林驭堂抬手止住他,脸上痛楚之色未去,眼底却透出一抹阴鷙的笑意。

“他终於忍不住了。”

“这老东西,憋了这么多天到底还是动手了。”

林驭堂低低笑著,声音沙哑,像是猫捉老鼠得手后的那点畅快。

“走,去外殿更衣。”

“再换套衣袍,好生打理打理这张脸。”

“咱们要去见陛下了。”

迴廊之间,林驭堂步伐踉蹌,却气定神閒。

他在心中缓缓回想著,这一盘布了许久的棋局,是如何逐步推进至今日这一刻。

从他刚被王擎重举荐为新任禁军大统领时,王擎重便亲口说过一句:

“禁军旧势尚在,若不能清乾净,將来必是患。”

那时他就知道,所谓“旧势”指的,正是蒙尚元。

这个曾经手握重兵的老傢伙,哪怕如今被贬为区区卫队长,可只要他还在禁军一日,就没有人敢彻底忽视他。

那些禁军老將、千夫长,哪一个不是旧时他提拔起来的?哪一个不是曾经听他號令?就算如今不敢明说,心底也都未必服气。

林驭堂初上任之时,虽有王擎重支持,禁军內部却始终阳奉阴违,很多时候,他发出的调令,会被人“误传”、“推延”,再不然就直接“临阵改调”。

他自然知道背后的源头是谁。

蒙尚元没有明著造反,可他那副“我不屑与你爭”的態度,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他不说话,才最让人头疼。

他若骂你、懟你,那还好办。

可偏偏他不言不语,只是依旧站得笔直,清晨最早到岗,夜里最晚离开。

上马如风,下马如山。

旧日铁骨犹存,禁军中的许多人仍视他如旧主。

你越压他,他越不动如山。

你越骂他,他越冷眼旁观。

这才是真正的棘手之人。

——而今天,他终於破了局。

林驭堂嘴角微扬,轻轻一笑。

他早就明白,以蒙尚元的性子,正面斗不过,激將却未必无用。

於是,他才在过去的数日里,日日往来於殿门外,每逢大朝,便亲自“巡视”,口舌夹枪带棒,连日不断羞辱,就是为了逼出今天这一拳。

如今,终於成了。

他在心里缓缓梳理:

“禁军统属三卫,设中枢两衙,其主帅为天子亲任,次为內阁代推。”

“蒙尚元虽为卫队长,但实质上仍执旧制,可任代將,可统边城。”

“只要他未出错,就算陛下不再重用,也没人能將他赶出禁军。”

“可现在,他动手了!”

“他在太和殿外,於天子朝会之时,殴打上官。”

“呵呵,若只是口角,顶多一个小过。”

“可一旦动手,且是当朝武臣这就叫『不敬上司』,叫『扰乱朝仪』。”

“我若入殿参奏,再由王相一句定性——”

“呵呵,他蒙尚元,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连进兵名册的资格都没了。”

“他想藉故人之情起復?呵,朝纲有法,有制,王相一句『军纪不容』,就是天子也难徇私。”

林驭堂想著,咧嘴笑出一声嘶哑冷笑。

他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入殿,一定不直接言状,只是请太医院诊伤,再奏请王相,假意请罪,说自己“言语不谨,误激前辈”,態度放得越低越好。

如此一来,他便能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

而蒙尚元,则是“无由动武、扰乱军纪”。

王擎重若顺水推舟,一句“应予革除”,那便是天命!

哪怕陛下心生犹豫,也难有反驳理由——毕竟,禁军统属宫禁,若连规矩都不守,这朝廷的脸面也要丟乾净。

至於朝臣谁会为一个禁军旧將说话?

如今三相已定,清流一片风声鹤唳,新党声势正盛。王擎重一言九鼎,眾臣之中,谁还敢逆他的意?

林驭堂越想越快意,脚步愈发轻盈。

他仿佛已经看到,蒙尚元被革职之日,自己终於彻底掌控禁军,甚至可以在王擎重的支持下,跃升兵部中枢,一步封侯。

而那位曾在他少年时令人敬畏的旧日主帅——

將彻底归於尘土。

“来人,”他低声吩咐身边亲隨,“传话去內阁外厅,就说我要呈诊书,再擬一份奏章,简要就好。”

“越快越好。”

亲隨应声离去。

林驭堂站在迴廊之中,仰头望著宫墙之上金光微洒的飞檐,心中只有一句:

“你是该死了,蒙尚元。”

“太久了。”

“你挡我太久了。”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而林驭堂以为,他已胜券在握。

另外一边,禁军营地。

蒙尚元方才归队,尚未坐定,便有一队人快步赶至。

皆是与他旧日交好之人,神情满是焦急与忧色。

“尚元兄!”

“你没事吧?身上可有伤?”

“你这也太衝动了!”

眾人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查看著蒙尚元是否受了伤。

方才那一场在太和殿侧的打斗,虽然没有惊动大殿之上的皇帝与朝臣,但禁军诸卫、內侍值事、金吾诸吏几乎全都看到了。

林驭堂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身是血,扶著墙壁踉蹌而逃,那一幕至今犹在眼前。

“我说尚元兄啊你可知道这一下有多大麻烦?”一个老友压低声音,满面忧色。

“他可是如今禁军的掌事之人啊,是王擎重的人,是新党的心腹!你这一拳打过去,別说他脸面,整个新党的脸都被你打了!”另一人咬牙低语。

“这会儿,林驭堂八成已经跑去告状了。他挨了打,正好做文章,你可怎么办?”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急,神情之间全是对蒙尚元命运的忧虑。

可此时的蒙尚元,却仿佛被风吹散了酒意,脸上没有半点慌乱。

他只是缓缓將腰间佩刀解下,放在营帐的几案之上,隨手理了理袖角。目光平静如水,淡淡道:

“他去告吧。”

一句话,把眾人都噎得说不出话来。

“尚元兄,你”有青年想再劝,可见他神色沉静,竟有些不敢言语。

有人忍不住急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后果?这可不是军中爭执啊,这是在宫中,是在天子大朝之日打的禁军主將——若真传到陛下耳中,別说你是从前的统领,就是有再多军功,也保不了你了!”

“是啊!”另一人也道,“你当初退位不过是罢官,这一闹,很可能是定你个『不敬上官、扰乱禁卫』的罪名,轻则革职,重则治罪入狱!”

“再说,你还打得那般重”有人低声道,“他嘴都歪了”

帐中气氛一时间压得沉闷如夜。

蒙尚元却笑了。

“你们都怕?”他看向眾人,语气里並无责怪,反而多出几分悵然,“你们是怕我被治罪,还是怕那位林大人再报復回来?”

一人犹豫片刻,低声道:“都怕。”

“呵。”蒙尚元冷笑一声,却也无甚怒意。

“你们怕,是正常的。”他走到营帐口,望著营外霞光映天,晨风吹动禁军旗帜,轻声道:

“可我不怕了。”

他转过头来,目光深沉,望著眾人:

“我从十七岁入军,从外军杀到金吾,从百夫、千人到禁军统领——一步一步,踏血过骨,命悬一线。”

“我以为我曾扶持过的人,哪怕不念旧情,也该念我这一身的忠。”

“可你们也看见了,我是怎么被挤下来的。”

“没有明说的罪,没有流传的諭令,朝中只是默不作声,新党只是换了张榜——我就从统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卫队长。”

他说到这,脸上笑意却更深了些。

“那时候我还不服。”

“可现在,我服了。”

帐中寂静无声。

一人轻声问:“那你今日为何又动手?”

蒙尚元平静道:“我不是圣人,我有脾气。”

“他一而再、再而三当著眾人羞辱我,捏我旧事,说我『当狗不成,倒想做龙』——”他眸中划过一丝冷意,“我是人,不是狗。”

“他要逼我,我便打他。”

“既然我都已经一无所有了,那还怕再多输一场么?”

眾人听了此话,神情各异。

有人低声道:“可尚元兄,你打得是权臣走狗,打得是新党爪牙啊”

“你这是在触逆鳞啊!”

话音未落,帐帘再度被掀开,一名亲信急急而入,脸色苍白:

“尚元大人!不好了——”

“林大人真的去告御状了!”

帐內顿时一静。

片刻后,眾人全看向了蒙尚元。

而他,只是缓缓点头,似早已预料。

“知道了。”

“回你们的哨去吧。”他说著,转身坐回案边,取出一壶老酒,自斟一盏。

“我自己喝,不碍你们值守。”

“这大朝未退,你们不该都守在我这。”

“若陛下真要问罪,也轮不到你们。”

眾人仍旧不愿离去,可终究还是有人拱手退下。

又过了一刻,帐中只剩下他一人。

晨风拂过,酒香微泛。

蒙尚元缓缓饮了一口,目光落在军帐帘角那柄旧戟上,那里有一道刻痕,是他昔年受封统领那日亲自划上的。

如今,他早不是统领了。

他也早已不奢望能再入大殿,站在陛下的近前执戟而立。

只是

他轻轻握著酒盏,自语:

“若是当年,他真把我当过朋友。”

“那这一回,或许我还值得一看。”

“看他,到底会怎么判。”

“若不值”

“我便认了。”

帐外朝钟已再度响起,苍黄天光洒落军营,照得那酒色如血,旗帜如墨。

而那位曾经的统领,此刻只饮其酒,不言一语,等著那只可能到来的、最后一纸裁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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