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波光粼粼,那朴肃典致的楼船悠然漂浮於碧水之上。
其四周被轻纱与灯笼柔和的光线所笼罩,营造出一种超脱尘世的寧静与雅致。
楼船之內,元无忌等人正襟危坐,灵师师、孟子衿二人,则是不断打量著宫雪的各处细节。
此人毕竟是本届力压了李七柒等人的梅魁,对她的各方各面,她们自然都会更加的在意一些。
宫雪依旧身著那身淡雅的湛蓝色衣裙,髮髻高挽,以一支素雅的玉簪轻轻固定,宛如一朵清莲,不染尘埃。
坐於古琴前,隨著她指尖轻触琴弦,一阵悠扬婉转且庄重的琴音便在楼船之內缓缓响起。
萧寧在创作这首琴曲时,还是加了一些小心思的。
正所谓,先声夺人。
很多时候,无论是诗词也好,琴曲也罢,若是开篇不够惊艷,就算接下来的內容再怎么出类拔萃,依旧会有很多人在开篇之处,就已然给出了否定的评说。
之后,就再也不会对接下来的內容產生兴趣。
因此。
萧寧特意在《载驰》的开头,做了些小技巧。
这首《载驰》的开篇,堪称是琴响即巔峰!
就这样。
当这般曲声响起的一瞬间。
那竖耳倾听的眾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颤。
紧接著,就只觉得神魂飘忽,心绪自此就彻底跟隨著这琴曲飘然走远了。
这《载驰》的旋律复杂多变,时而高亢激昂,如同江河奔腾,时而低回婉转,如同细雨轻拂。
几人或坐或立,皆被这琴音深深吸引,他们有的闭目聆听,脸上洋溢著陶醉之色;有的则凝视著宫雪,眼中满是敬佩与讚嘆。
此刻,那楼船外的水面似乎也隨著琴音轻轻荡漾,仿佛连自然万物都被这绝世之曲所打动。
隨著宫雪的琴曲愈发高昂,激烈。
她的额头之上,已然有汗滴垂落。
元无忌等人在这般音律的洗礼下,已然忘记了时间流逝。
他们双目出神,儼然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这琴曲之中。
直到,一曲终了。
当宫雪的琴声戛然而止之际,这楼船之上,都陷入了一段长长的沉默。
待到宫雪起身,对著几人躬身,眾人才纷纷回过了神来。
隨后,楼船之上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元无忌等人纷纷起身,向宫雪躬身,致以最高的敬意。
他们是真心的钦佩宫雪刚刚的弹奏,更加钦佩这首琴曲本身。
只能说,如此之曲,千古难寻。
孟子衿和灵师师那可是行家,对於这琴曲的理解,比之元无忌等人还要高出一个高度。
因此,二人更是激动不已,那灵师师甚至直接走上前来,连礼节都顾不得了,当即对著宫雪很是激动的说道:
“此曲真乃天籟之音,我也算是阅曲无数,却从未听过如此绝妙之曲。宫姑娘今日之演奏,將此曲可谓是表现的淋漓尽致,我灵师师服了!”
隨著灵师师的夸讚,元无忌等人才从沉浸中回过了神,渐渐不再拘束,变得自然了起来。
在此之前,因为这琴曲实在是绝妙的缘故,元无忌等人一个个惊为天人,在宫雪演奏期间,他们別说出声了,甚至就连动都敢动一下。
生怕会打扰到了宫雪,破坏了这等绝妙的音律
元无忌、王案游等人心中,早就已经憋了千言万语想要表达。
如今有灵师师开了头,可以开口了,他们那真是再也忍不住了。
“太妙了!太妙了!这般琴曲,从弦动开始,便如此的引人入胜,直到结束,都令人难以回神。宫姑娘这般琴曲,实属千古绝唱啊!”
“这次,我总算是知道,为何宫姑娘可以打破这诗会之上看客们的成见,一举夺魁了。如此之曲,谁听了不著迷啊。”
“是啊,宫姑娘这个梅魁,真是实至名归啊!今日有幸可以听此一曲,实属三生有幸啊。”
“依我之见,虽说这宫姑娘的琴技上佳,但真正令人沉迷的,还是这琴曲本身啊。”
“对,琴技和琴曲本身,缺一不可。但若是一定要分出个高下,还是佳曲更难寻啊。”
“这般琴曲,如此之妙,也不知道,是不是宫姑娘本人所创啊。”
黄胜感慨道。
他此言一出,王案游、元无忌等人纷纷回过了味来。
是啊。
此番宫雪能够夺魁,她的演奏固然可贵,但更加关键之处,还是在於琴曲本身啊。
真不知道,此般琴曲,会不会是宫雪本人所创啊。
若不是,那又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做得出如此天上之曲。
好在。
这个问题又不止他们几人好奇。
孟子衿和灵师师,那对於音律之事远比他们更加痴迷。
有了这等琴曲,还是她们之前闻所未闻的,她们又怎能忍得住?
因此。这个问题並没有在元无忌等人心中闷太久,那一旁的孟子衿,便已然发问了。
“宫姑娘,孟某虽然算不上是精通音律,但对於这亘古以来的名曲,还算是了解的。可是,在孟某的印象里,却从来不曾有过一首如此之曲,想必词曲应该是新创的了。”
“正是。”
宫雪点了点头。
“不过,孟姐姐谦虚了,您是上届的梅魁,在音律之上登峰造极,小女子刚刚献丑了。”
“不知,宫姑娘这首曲子,可是你本人自创的?”
孟子衿接著问道。
“自然不是,此曲极其绝妙,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之曲,孟姐姐应该能够女听得出才对。小女子自问,还没有这般水准。”
宫雪有什么说什么,並未隱瞒。
只不过,她的神情,不由得露出了些许怪异。
接著,她又在楼船之上,寻找了一番那萧寧的身影。
奇怪了。
这孟姑娘和灵姑娘竟然问出了这般话,这么看,她们似乎並不知道,这首琴曲是那昌南王的手笔啊。
宫雪的这回答一出,其他人心中的好奇,可是彻底的压不住了。
“这般琴曲不是宫姑娘所创,那是何人啊?”
“何人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確定,这定然是一位高人吧。”
灵师师和孟子衿对视一眼,眼神之中,同样多了几分激动。
毕竟,对於能够创作出这等绝妙之曲的音律大家,精通音律之人,无人不敬仰。
孟子衿和灵师师,自然也免不了这些。
“既然如此,不知道,宫姑娘方不方便告知,这般琴曲,是出自何人之手?”
“如此绝妙之曲,真是令人惊嘆啊,这般高人,真想一睹其风华啊。”
“想什么呢师师。”
听到灵师师这话,孟子衿白了她一眼:
“能够写出这般琴曲之人,定然是一个超凡脱俗之人吧。这般高人,又岂是你我能见的?我们能够知道有这么一位前辈在,知道这位前辈之名,就足够了。”
孟子衿喃喃说著,神情显得有著几分神往。 元无忌等人呢。
几人並不怎么精通音律之事。
原本,他们也就只是觉得,这般琴曲很是绝妙,觉得其创作者也得是一位不俗之人。
可见了灵师师和孟子衿的反应,几人才终於意识到了:
能够写出这般琴曲的人,在音律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能够让灵师师、孟子衿这等名震大尧,在神川大陆都有一席之地的魁,做出这般低下的姿態。
那位素未谋面的高人,究竟会是何等的尊贵,又是何等的地位,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在那孟子衿问出了,这背后高人的问题,並做出了这般的评说之后。
那宫雪的神情,却是变得彻底不自然了。
她一脸不自然的盯著那孟子衿,回忆著她们刚刚所说的话,就只觉得怪怪的。
什么不俗之人,什么一睹风华?
这
你们不是一直就在昌南王身边么?
明明就是身边人,可她们却在这里苦苦追寻。
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太过於戏剧了些。
这么看,有关於昌南王通晓音律之事,他的这些同窗故友们並不知情啊。
想到这,那萧寧在宫雪心中的印象,不由自主的又光亮了几分。
这昌南王竟然是这般低调之人?
有著这么一身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琴技,在音律之上更是超群绝尘。
可是呢?
他身边的人,竟然不知道。
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展露过自己的这般过人之处。
在传闻里,昌南王明明是那种刚愎自用,有点小本事恨不得一定要显摆一番的二世祖。
说实话。
就算不是紈絝,有著这般高超的琴技,想要炫耀展示一番,也是人之常情啊。
可是,这件事就连昌南王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只能说,昌南王的心性,实在是非常人所能及啊。
想到这,宫雪当即思考了起来,对於孟子衿的这个问题,自己要不要多嘴。
宫雪从来不是多事、多嘴之人。
这个问题,自然也不例外。
她细细的想了想。
虽说,昌南王刚刚的救场,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有关於昌南王懂得音律这件事,孟子衿等人只要稍加打听,就可以打听得到,属於那种早晚会知晓的。
可这首琴曲是不是萧寧所做,自己不说,她们是很难知道的。
想到这,宫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孟姐姐,这件事,请恕小女子不能多言。不过,孟姐姐和灵姐姐都是心思明透之人,因此,与其好高騖远,不如留意於当下。”
虽然没有明说,但宫雪还是暗示了几分。
至於这孟子衿和灵师师能不能猜得透,那就看她们自己了。
“灵师师,孟姐姐,今夜还长,小女子刚刚从诗会之上下来,有些疲累。而且,一会我还要重新梳妆换洗一番,暂且就先失陪了。”
说著,宫雪对著两人微微躬身行礼,继而就先回到了那楼船的船舱之內。
“哎,果然啊,这般高人,虽然行事风格都各有各的怪异,但有一点確是相通的。”
孟子衿倒也不显失望。
毕竟。
她一早的预期,也没打算宫雪可以直接直言相告。
“这倒也是没法子的事啊。这般高人,若是名声不脛而走,传播开来,那高人的门怕是要被敲烂了。是我,我也不让人乱传。”
灵师师也表示理解。
这个问题註定无解,眾人乾脆不再过多的思虑。
只是,对於这个所谓的高人,眾人心里留下了一个谜题。
以至於眾人在心中,对於此人甚至產生了一种,此人乃高人,非我等俗人可攀的自卑感。
灵师师、孟子衿眸子微闭,看起来是要回味一番刚刚之曲。
那元无忌等人则是打算,再度聚於酒桌之前。
然而。
还没有等他们回去,就见那楼船的搭板处,有搭板搭上。
接著。
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踏上了楼船。
见到这人,元无忌等人纷纷皱紧了眉头。
那长孙川更是向前一步站了出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柳红、晴姐等人,同样是面色不善。
不过,来者又是她们惹不起的人,她们只能是硬著头皮,跟在了长孙川的身后。
楼船之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来者不是別人,正是李七柒!
这也怪不得长孙川、柳红等人反应激烈。
毕竟,不管在谁看来,李七柒之前的做法,都是摆了萧寧一道的。
那是妥妥的敌人啊。
看见这群人的反应,李七柒的目光,有片刻的落寞。
哎。
早知现在,早知昌南王是一个如此独特的男人,自己说什么也不会针对他啊。
李七柒会有这般想法,自然不是因为萧寧在音律之上的过人之处,亦或是萧寧可以帮自己夺魁之类的。
仅仅是因为,她真心欣赏萧寧这个人的品性。
“诸位不用担心。”
李七柒的神色,在短暂的迟疑后恢復如常,对眾人摆了摆手,解释道:
“我是前来贺喜的。”
说完这句,可能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牵强,所以又加了句:
“毕竟,我跟宫雪妹妹,都是教坊司的,也算是一家人嘛。”
李七柒脑海之中,实在是词穷了。
一家人三字就这么蹦了出来。
只是,这群人显然不会相信。
李七柒只能是嘆了口气,继续道:
“而且,自方才的事情后,在下对昌南王是打心底的佩服。因此,於情於理,我都应该前来贺喜。”
“一贺宫妹妹夺得了这梅魁之名,二贺昌南王一夜双响,在音律和格律之上,各出一传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