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寧用那满带戏謔的语气,將此话说出。
他目光悠远,仿若眼前,完全可以看见,这聂如空跟自己的棋局一般。
棋盘之上。
看似遍地都是聂如空的棋子,但是,仅需神之一手!
一字落!
一切,即可贯穿长龙,逆转翻盘。
“什么?你说什么?”
李七则依旧没有听明白。
甚至,他身后的路舟山、边孟广等人,同样不明白。
毕竟。
他们和萧寧的思维,从来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群人里,就没有人懂过萧寧!
一直以来!
因为此次的对手是疾风人屠聂如空!
且双方的军力更是有著十倍的差距。
因此。
从一开始,所有人的想法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逃!
儘可能的避开聂如空的眼线和军部,偷偷摸摸的回到洛陵。
从始至终,这个战略都是所有人的共识。
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曾跳脱过这个思路之外,再做打算。
萧寧见这群人这副模样,微微摇头,语气陡然变得郑重,鏗鏘有力。
“为什么,我们就要一直逃走呢?难道,我们就不能主动进攻么?”
主动进攻!
当这四个字,传入这群人眼中时。
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萧寧疯了!
是的!
就是疯了!
那对手可是聂如空啊,天机山高手榜上位列前十的高手!
且对方有十万兵马,自己一行人,满打满算也就数万人。
这等情况下,主动进攻?
那不是以卵击石么?
眾人有些不解的看著萧寧,此时此刻,他们只觉得,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倒是一旁的海老和沙老,在听到萧寧的这番言论后。
目光猛然一亮,以往遍是迷惑的双眸,终於是恢復了明透。
他们懂了!
他们终於明白了,这萧寧的意图。
“没想到啊,这大尧皇帝竟然在打这个主意。”
“是啊,可笑的是,我们跟隨圣主这么多年,竟然没有看透他的想法。”
“这小子的思路,永远游离於我们之外。只能说,咱们真的老了啊。”
“圣主喜欢以围棋推演战事,咱们和圣主下棋,次次都被圣主出其不意的招式击溃。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的样子,倒是跟圣主有点像啊。”
“若是有机会,我觉得,圣主会喜欢这个对手的。”
二人凝望著萧寧的方向,一番感慨。
“只是,就算是这样,调虎离山之后,那聂如空守的隆陵关,守军人数依旧不下万人。”
“他们强攻,依旧有很大的风险啊。更何况,那关口还有聂如空这个天机山高手坐镇。”
海老思索了片刻,逐渐平静了下来。
儘管说,萧寧所言的主动进攻,在他们看来的確惊艷。
但细细盘算一下的话,依旧风险不小。
“风险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若是真的拼下来,临州军的战力並不弱。拼个鱼死网破,眾人趁乱用性命护送这皇帝入关,倒也不是不可以。”
沙老感嘆道。
“只不过,这么一来,眼前这群人,以聂如空的脾性,到时候怕是会一去不回啊。”
李七则庄奎等人这边,他们又不是兵家出身。
自然不太能仅仅根据萧寧的主动进攻四字,就看穿其意图。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主动进攻?你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李七则原本还以为,这廝藏著掖著到最后,能有什么奇招呢。
结果,就这?
对此。
他只能说,自己佩服这皇帝的疯劲,但也为其的能力堪忧。
聂將军武学造诣如此之高,加上双方军力的差距,想要主动进攻?
痴心妄想!
“呵呵,怎么?你觉得主动进攻不妥?”
“陛下,这,的確会有些不妥啊。儘管说,咱们可以打他们个出其不意,可是,双方的实力差距还是大了些。尤其是军力上的差距”
庄奎率先盘算了一下,匯报导。
萧寧不以为然,摆了摆手,道:
“聂如空一共十万兵马。按照一般的情况,为了壮大声势,一般在匯报军马人数时,都会夸大几分。”
“因此,既然聂如空说了,有十万兵马,这十万兵马应该就是他兵马人数的上限。这等情况下,如果你是聂如空,你们会如何布置军力分布呢?”
“首先,我们可以明確的,孟少龙那边有三万,聂如空剩下了七万人马,我们不知其部署情况。”
“而需要兵马的地方,大概就是两个关口,和官道上的伏兵。”
萧寧顿了顿。
“如果,朕是聂如空,朕两个关口处,兴陵关设四万人,朕亲自镇守的隆陵关,两万人!”
“剩下的一万人,则是负责打探情报,在险要关口设伏。”
萧寧细细的推算著。
一旁的李七则原本还没有丝毫担忧的,在那嘲笑萧寧主动进攻的策略。
直到,在听到这个推算后,他的笑容凝固了。
“怎么?李將军不笑了?看来,这个部署,我猜对了。”
李七则懵了。
他抬起头,紧紧的盯著萧寧。
这廝,真的挺可怕的。
聂將军的兵力部署,他竟然就这么隨意的猜对了?
假的吧!
庄奎等人將一切尽收眼底。
见到此等情况,一个个不由得对萧寧,在心中又是一番讚嘆。
“好,目前,我们知道对方的兵力分布大概是这般。这么看起来,咱们主动进攻,的確是,无论进攻哪里,都会有极大的风险,换句话说,毫无胜算!”
“可是,这个情况,就在刚刚,改变了。”
萧寧话锋一转,看向了那李七则。
终於。
在此时此刻,李七庄终於懂了,萧寧故意放走自己一行人前去报信的理由!
如果对方不打算进攻,仅仅是为了逃走。
放走自己的人前去报信,確实就是將自己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可是,若是主动进攻的话。
刚刚萧寧那一步,毫无疑问就是经典的调虎离山了啊!
庄奎等人也不是傻子,听了这话,才终於是回过了味来。
“所以,你们觉得,为了切断咱们最后的生路,聂如空会派出多少人马?朕猜,至少一万人!”
“这么一来,咱们只需要以快打快!这一点,咱们扔掉了輜重和粮草,完全可以支撑我们,在对方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的关口前!”
“当聂如空的一万人,堵在了咱们回临州城的必经之路上时,咱们的人,则是出现在了他隆陵关的关口下!”
“而这一点,正是靠著李將军你,立下的大功才得以实现的啊!” 这下,萧寧算是跟他们彻底解释清楚了。
庄奎等人闻言,一个个顿时面露精光。
行军如此之久了。
第一次,他们看见了成功回到洛陵的希望!
“呵,那又怎么样?”
李七则这会的心態,可以说已经彻底炸了。
但是,他依旧保持著嘴硬的好习惯。
最重要的是,他的確依旧有所依仗。
“就算是这样,聂將军依旧还有一万人马守城。且聂將军一人,也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李七则怒吼道:
“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聂將军只有一万人,你们就能打的过了吧!”
当然,这同样是庄奎等人,所担忧的最后一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萧寧先是看了看身后,那一眾正在开怀畅饮的眾军。
继而眯眼一笑,整个人都变得冷酷了下来。
“谁说,我们的目的是击败你们呢?我们的目的,就是入关罢了。確切点说,只要朕能入关,就足够了。”
“所以,朕只需要趁著你们廝杀之际,自己乔装打扮,溜进关中,一切便大功告成!至於其他的,重要么?”
“你!你!”
李七则这下,彻底被说的哑口无言了。
是啊。
如果双方是为了打贏对方,攻下关口,那么临州军的確,很难胜利。
可是。
如果只是为了让眼前的这皇帝入关。
双方交战之际,他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乔装打扮,混入关中
“你可是这临州军的顶樑柱,你走了,他们呢?聂將军什么性子,你们最清楚!”
“你確实可以,混进关中离开,保住皇位!可到时候,但凡留在关外的,怕是一个人都活不成!”
李七则还企图,用某些妇人之仁,来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却见那新皇的脸上,根本不见丝毫的同情。
“呵呵,从始至终,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他摊了摊手,似乎丝毫没有把这一万军士的生命放在心上。
“更何况,实话告诉你吧。我平日里跟他们吃一样的,住一样的,不就是为了这关键时刻,他们能为我卖命么?”
萧寧说完,转头看向了庄奎等人。
只见。
这会的庄奎、边孟广等人,神情都已经凝固了。
他们的眼神之中满是失望,一次次欲言又止,最终,皆是化作了无声的嘆息。
儘管跟这新皇接触了也就这么几天,可他们一直以为,这个皇帝是跟其他只顾自己的君王不一样的。
他是真正的可以做到,將军士当成兄弟看待的。
可现在看来,原来一切都只是笑话。
是我们这些人,太过於天真了啊。
原来,他从始至终,做这些都只是为了收买人心罢了!
庄奎、边孟广,甚至是卫青时,目光纷纷落在萧寧的身上。
他们的神情之上,写满了询问。
他们希望,萧寧可以解释一下,一切,並不是这个样子。
只可惜。
眼前,这个人一脸冷漠的开口了。
“诸位,你们都是朝廷的人,食君禄,为君分忧,是你们当尽之责。朕信任你们,所以在谈及这些话时,並未刻意隱瞒。”
“但是,这些话可切记不可被军士们听去。否则,乱我军心者,当斩!”
“诸位应该知道,此次朕回京,才能保得住皇位,才能保住大尧的朝局安稳。为此,就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
萧寧儘可能使自己看起来,冷酷无情一些。
“这,就是目前最正確的抉择!”
庄奎等人听完,一个个脸色都跟著紫了。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萧寧说得对啊。
儘管说,这么做有些不近人情了些。
但这確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站在大尧的角度上来讲,这是正確的。
只是。
他们有些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萧寧这一路上的一切,都只是偽装。
都只是为了顺利回京,而做出的铺垫。
“陛下,还真是好手段啊,在下佩服。”
路舟山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脸上写满了厌恶。
“陛下的一步步算计,在下深表钦佩,是在下输了。不过,陛下的无情,也著实令我等江湖人看不惯。”
“这次是我输了,陛下想要我做什么事,说吧。”
路舟山嘆了口气。
如今,他已然明白,这次萧寧还真有可能回京。
是自己输了。
只不过,他回京的筹码,是这一万人的性命!
萧寧没有理会路舟山。
只是瞥了对方一眼,继而转过头,看向那一眾正在开怀畅饮水的將士们,喊道:
“眾军整备,继续行军!”
说话间,他还恶狠狠地瞪了那庄奎、路舟山、边孟广等人一眼。
甚至。
就连李七则,都被他警告了一番。
他的身后。
铁拳等人,已经纷纷做好了准备。
看上去。
这些人但凡有人敢乱说话,扰乱军心。
他就能让这些人瞬间闭嘴!
“接下来,由朕为大家探路。大家要多加小心,咱们爭取,一个人也不少的穿过这峡谷,回到洛陵城!”
“一个都不少!一个都不少!”
眾將士听了,情绪激昂,纷纷挥手吶喊!
整个峡谷內,喊声冲天。
只可惜,听在庄奎等人耳中,这仿佛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都不少?
呵呵。
怕是,一个都不留吧!
眾人继续行军。
只是。
接下来的氛围,似乎就变得怪了起来。
庄奎等人,不再跟萧寧爭著抢著,要走第一个。
边孟广等,也都沉默了下来。
行军路上的欢声笑语,似乎就不曾存在过。
接下来,就是无声的,行军!
行军!
终於。
当眾人又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时。
前方的道路上,一声长长的嘶吼声,尖锐传来!
看来,是之前李七则提到过的那凶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