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
她的声音,轻得象一阵风,却带着一种致命的,魔鬼般的诱惑力。
她没有给他回应的时间,身体微微前倾,凑到了他的耳边。
温热又潮湿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廓上,让他半边身体都麻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擦过他粗糙的脸颊。
那微痒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宣告失守。
然后,他听到了那句,足以让他堕入深渊的,魔鬼的低语。
“亚瑟,等加冕典礼结束”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象蘸了蜜糖的毒药,缓缓地,注入他的灵魂深处。
“当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时”
这句话,象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亚瑟脑中最黑暗的那个匣子。
他想到了大主教格里高利那双浑浊而精明的眼睛。
想到了那些贵族们贪婪而露骨的眼神。
想到了这座圣城里,无数双将她视作神明,又何尝不是将她视作一件可以带来荣光与利益的“圣物”的眼睛。
囊中之物。
这个词,象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金属手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想要反驳。
想要大声地告诉她,不是的,你是圣女,是神明赐予世间最宝贵的奇迹。
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就在他被这股巨大的愤怒与无力感淹没时,她的下一个问题,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你,愿意带我走吗?”
轰——
亚瑟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只能呆呆地,僵硬地,站在原地。
带她走?
带她走?
这两个字,象两个拥有无穷魔力的符文,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撞击着他早已岌岌可危的世界观。
这是什么?
这是私奔。
这是对教廷最彻底的背叛。
这是对他坚守了半生的骑士信条,最无情的践踏。
这是渎神。
这是足以让他被绑在火刑架上,净化成灰烬的,弥天大罪。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斗起来。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他鬓角的金发。
他想后退。
想逃离这个正在引诱他堕落的魔鬼。
可是,他的脚,却象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明曦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挣扎。
她没有逼他。
只是缓缓地,退开了一点点距离。
她抬起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然后,她用贝齿,轻轻地,咬住了自己柔软的下唇。
那个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倔强,与令人心碎的脆弱。
她的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与哀求。
那里面,多了一份将自己全部的,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孤注一掷的期望。
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象一座山,重重地,压在了亚瑟的心上。
“带我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恳求。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一个我不是圣女,你也不是骑士团长的地方。”
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我不是圣女,你也不是骑士团长。
这两句话,象两把重锤,狠狠地,砸碎了亚瑟心中最后那道名为“身份”的枷锁。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没有这座冰冷的圣城。
没有这身沉重的铠甲。
没有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审视着他们的眼睛。
只有他,和她。
在一片开满了野花的草地上,在温暖的阳光下。
她会对他笑,那种不带任何恐惧,不带任何算计的,发自内心的,璨烂的笑。
他可以脱下这身代表着束缚与荣耀的铠甲,象一个普通的男人一样,为她劈柴,为她打猎,为她做任何事。
那个画面,是如此的美好,美好到让他觉得,那才是天堂。
而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充满了神圣与荣光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地狱。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象一头濒死的野兽。
他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绝美的,梨花带雨的脸。
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的嘴唇。
看着她眼中,那份足以将他溺毙的,深沉的信任与期望。
他内心的天平,发生了无可逆转的,剧烈的倾斜。
一边,是教廷的荣耀,是骑士的职责,是他坚守了半生的,冰冷的信条。
另一边,是她的自由,她的恳求,是她许诺给他的,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温暖的未来。
他甚至没有挣扎。
那架天平,在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渴望的瞬间,就彻底地,倒向了她那一边。
明曦知道,他已经动摇了。
但还差最后一步。
她停顿了一下,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气声的,却又清淅无比的声音,补上了那最致命的,最后一击。
“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这句话,如同惊雷。
不。
比惊雷更可怕。
它象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在亚瑟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所有的理智。
所有的骑士信条。
所有的挣扎与尤豫。
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只剩下,那句在他的灵魂深处,疯狂回响的话。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是圣女与骑士。
不是神明与信徒。
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这个认知,像最烈的酒,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烧掉了他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神经。
他想起了她颈侧那个,属于另一头野兽的,黯淡的图腾。
想起了那一天,她印在那个野兽唇上的,那个决绝的吻。
一股混杂着嫉妒,愤怒,与疯狂占有欲的,黑暗的情绪,如同挣脱了牢笼的恶魔,瞬间吞噬了他。
不。
他不能让她再回到那些野兽的身边。
也不能让她,成为大主教手中,那件任人观赏的,华丽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