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安抚水元素的伊西斯,身体一僵,俊美的脸上,血色尽褪。
正在山脉深处探查地脉的墨渊,巨大的蛇瞳骤然收缩,本能地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就连站在悬崖之巅,一直古井无波的明沉,也猛地回过头,镜片后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掌控的惊疑。
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足以让他们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的能量波动。
那股波动,一闪即逝。
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但他们都清楚,就在刚才,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而在风暴的中心,扶风的实验室内。
所有的光芒,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时间与空间,仿佛都被彻底湮灭。
扶风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前扑倒。
他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溅红了面前冰冷的地面。
他的身体,几乎已经散架。
但他没有理会。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巨大的,已经耗尽所有能量,变得黯淡无光的增幅器。
在那块内核水晶之上。
在那片因为能量过载,而布满了裂纹的水晶内部。
他看到了。
终于,在增幅器的内核水晶上,一粒比微尘还要渺小的光点,极其微弱地,闪铄了一下。
只是一下。
就彻底消失不见。
如同黑夜中的一粒萤火,只来得及证明自己的存在,就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扶风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
他听不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也感觉不到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他的眼中,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一闪而逝的光点。
它出现了。
它真的出现了。
找到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沾满了血污的,扭曲而璨烂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没有对爱人的思念。
只有,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在用无数次的失败与豪赌之后,终于验证了自己那个荒谬的猜想时,所露出的,那种最纯粹的,最令人不寒而栗的……狂喜。
“曦曦……”
他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轻声呼唤着那个名字。
“我抓到你了。”
圣殿的穹顶,被两头失控巨兽的力量撕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
破碎的星光混着冰冷的夜风,灌入这片狼借的废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了岩石粉尘、兽人血液与能量逸散后留下的焦糊气味。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那种毁灭性的轰鸣与咆哮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莱恩半跪在倒塌的王座前,裸露的魁悟上身布满了新的伤口,与旧日的疤痕交错,勾勒出野兽派的暴力美学。
他没有管那些正在缓慢愈合的皮肉,那双威严的黄金竖瞳,死死地盯着圣山之外,那片无尽延伸的黑暗。
仿佛要用目光,将那片吞噬了他雌性的虚空,烧出一个洞来。
他失去了她。
这个认知,象一根烧红的铁刺,捅进了他的心脏,然后疯狂地搅动。
他的一切,他的珍宝,他的雌性,他唯一的曦曦,不见了。
那个会用柔软的手指抚摸他鬃毛的雌性,那个会在他怀里哭泣颤斗的雌性,那个身上每一寸都沾染了他气味的雌性,消失得无影无踪。
怒火之后,是更深,更冷的恐慌。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仿佛内脏都被掏空的无力感,攫住了这位黄金狮王。
不远处的断柱下,雷靠坐在那里。
他那身充满爆发性力量的肌肉上,伤口比莱恩的只多不少。
橙黄色的虎瞳失去了往日的凶狠与狂暴,只剩下一种野兽被夺走幼崽后,那种茫然的,却也更危险的阴沉。
他妈的。
他甚至没能再抱她一次。
那个小骗子,前几天还答应了,晚上会好好“净化”他,会摸他的耳朵。
结果呢。
人没了。
大殿的阴影里,明沉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纹丝不乱的金丝眼镜。
他纯白的衬衫,在这片废墟中,干净得象一个异类。
镜片反射着穹顶漏下的惨淡星光,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只有他垂在身侧,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正以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微微收紧。
计划出现了不可控的变量。
这是他最厌恶的感觉。
他的曦曦,他那件即将被清洗干净,重新放入无菌展览柜的完美珍宝,被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脏手,偷走了。
角落的水池边,伊西斯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血色尽褪。
他银蓝色的长发无力地垂落,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地面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他听不见了。
他听不见那个宇宙中最美的音符了。
整个世界,在他耳中,都变成了一片刺耳的杂音。
而盘踞在另一片阴影中的墨渊,那条巨大的黑色蛇尾,烦躁地轻轻拍打着地面。
冰冷的金色竖瞳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的巢穴,空了。
那个温暖的,带着纯净气息的,能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舒适安宁的雌母,不见了。
这几个站在大陆顶端的雄性,第一次,同时品尝到了名为“失控”与“绝望”的滋味。
也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错误感”,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并非某个人的感知,而是整个世界的法则,都仿佛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圣山上的植物,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
流淌的溪水,变得滞涩。
连风,都似乎带上了一丝腐朽的气息。
作为世界生命力的锚点,明曦的突然“消失”,不是简单的失踪。
而是这个本就濒临崩溃的世界,被抽走了一根关键的支柱。
最终,这股动荡的涟漪,传递到了那个与世界之脉联系最深的存在那里。
圣台之巅。
那棵贯穿天地的世界树下,始终闭目静坐的卡桑德拉,那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平日里那种看透生死后,带着无尽悲泯与疲惫的慵懒碧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