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空气,都被千百年来不间断的祈祷与圣光能量浸润得粘稠而芬芳。
每一寸墙壁,每一块地砖,都由一种名为“月华石”的材料砌成,它们会自然散发出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圣洁光晕。
房间中央,是一座由整块纯白晶石雕琢而成的平台,上面镌刻着繁复而古老的治愈神文。
此刻,明野就静静地躺在这座平台上。
他的呼吸微弱而平稳,身体上那些在空间乱流中被割裂的狰狞伤口,已经被初步清理过。
但那深可见骨的伤痕,依旧诉说着他所经历的恐怖。
他紧闭着双眼,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头标志性的银灰色半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晶石平台上,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五位身穿雪白镶金边长袍的大牧师,正以一种严谨的阵型,分立在平台的四周。
为首的,是教廷牧师团的副团长,埃尔德。
他已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有神,里面沉淀着岁月与信仰赋予的智慧与威严。
他看着平台上那个陷入深度昏迷的年轻人,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与悲泯。
这是圣女殿下唯一的兄长。
也是红衣大主教阁下亲自下令,要用最高规格治愈的人。
埃尔德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纯净的圣光能量让他精神一振。
他缓缓举起双手,声音庄严而洪亮,在这间静室中激起阵阵神圣的回响。
“以吾主之名,光将涤荡伤痛,圣言抚平创痕。”
其馀四位大牧师随之应和,他们闭上双眼,开始吟唱起古老而繁复的咒文。
那并非凡世的语言。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能直接与弥漫在这片空间中的圣光能量产生共鸣。
随着咒文的吟唱,静室内的光芒开始变得愈发明亮。
月华石散发的光晕,平台上的治愈神文,都象是被唤醒了一般,逐一亮起了璀灿的金色光芒。
一道道精纯的、金色的圣光能量,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它们在平台的正上方,凝聚成一团宛如微缩太阳般的光球。
光球温暖而不刺眼,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圣洁的气息。
“降临。”
埃尔德低喝一声。
那光球便化作一道柔和的金色光瀑,缓缓垂落,轻柔地笼罩了明野的整个身体。
金色光瀑触碰到他肌肤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活水,顺着他身体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缓缓渗入。
奇迹,开始上演。
他胸口那道最长最深的伤口,在圣光的浸润下,血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蠕动、生长。
翻卷的皮肉被抚平,断裂的筋脉在重新连接。
那种源于神圣的治愈之力,正在以一种温和而霸道的方式,驱逐着死亡的阴影,重新编织着生命的肌理。
一位年轻的牧师脸上露出了虔诚的微笑。
这就是圣光的力量。
是吾主赐予世人,最伟大的恩典。
在圣光面前,一切伤痛都将被治愈,一切邪祟都将被净化。
埃尔德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次治疔,不仅是对圣女殿下的示好,更是向那位刚刚回归的“神明”,展现教廷力量与仁慈的绝佳机会。
然而,这份自信与从容,并未持续太久。
异变,就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悄然发生了。
起初,只是治愈的速度,慢了下来。
那原本如饥似渴吸收着圣光能量的伤口,象是突然“吃饱”了一样,开始对圣光的涌入,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抗拒。
埃尔德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以为是伤口中残留的空间乱流能量在作崇。
这是顽固的、难以驱逐的异种能量。
他加大了圣光的输出,试图用更磅礴的力量,将那些残馀的能量彻底冲刷、净化。
金色的光瀑,变得更加浓郁,更加璀灿。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彻底颠复了这位大牧师六十多年来创建的信仰与认知。
圣光,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冲刷掉那些异种能量。
反而象是被点燃的火油。
明野的身体内部,一股沉睡的、充满了原始野性的血脉力量,被这股外来的、带有强烈排他性的“圣洁”能量,彻底激怒了。
那不是邪恶的力量。
那是一种源于生命最原始形态的、充满了侵略性与征服欲的狂野力量。
是狼的血。
是在兽人世界那片残酷土地上,为了生存、为了狩猎、为了守护家人而沸腾了五年的狼王之血。
这股血脉,习惯了杀戮与征服。
它的逻辑简单而粗暴。
一切外来的、试图改变它的力量,都是敌人。
都要被撕碎,被吞噬。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吼,从明野紧闭的喉咙中,泄露了出来。
这声音不大。
却让整个静室的温度,都仿佛骤然下降了几分。
那不再是人类的声音。
那是野兽在领地被侵犯时,最愤怒的咆哮。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景象出现了。
明野那苍白的皮肤之下,一根根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过来的藤蔓般,开始扭曲着凸起。
一些淡银色的、充满了神秘美感的狼族兽纹,在他的手臂、胸膛、脸颊两侧,缓缓浮现。
那兽纹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所过之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赤红色。
他的身体,变得滚烫。
一层淡淡的、赤红色的蒸汽,从他的体表蒸腾而起,与那金色的圣光,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滋啦——”
刺耳的声音,在静室中响起。
那声音,不象是水火交融。
更象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在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互相湮灭。
金色圣光,与赤红蒸汽,泾渭分明,却又疯狂地互相侵蚀、吞噬。
“怎么回事?”
那位年轻的牧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感觉到,自己输送出去的圣光能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失。
不。
那不是流失。
是被吞噬。
被那个男人的身体,当做养料一样,疯狂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