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复苏,生机重现。
冰窟的边缘,七个强大无比的雄性,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
他们能清淅地感觉到,体内那些盘踞已久、如同跗骨之蛆的污染能量,正在被这道金光迅速地消融、净化。
那种撕裂灵魂的狂躁与痛苦,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平静与舒畅。
莱恩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看着自己手上那正在迅速褪去的黑色兽纹,感受着体内重新变得纯粹而磅礴的力量,那双黄金竖瞳里,涌起了狂喜与后怕交织的剧烈风暴。
雷那巨大的虎躯也趴了下来,他把脑袋埋进前爪,发出了满足的、如同打呼噜一般的“呜呜”声。
扶风手中的手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这被重塑的世界,眼中所有的数据和逻辑都化为了空白。
明沉推了推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裂纹的眼镜,镜片后的黑眸里,是计划被彻底打乱的失控,与那份失控之下,无法掩饰的、极致的骄傲。
明野的狼瞳中,血色褪去,他贪婪地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仿佛能从中闻到属于他妹妹的、那独一无二的香甜气息。
伊西斯流下的最后一滴眼泪,不再是珍珠,而是一滴普通的水珠。
墨渊巨大的蛇尾,也松开了那块被他勒得粉碎的岩石,懒洋洋地盘了起来。
卡桑德拉仰起头,闭上眼,任由那温暖的金光洒在自己脸上。
千年来,世界在他耳边永不停歇的哀嚎,终于在此刻,化作了一首宁静而悠扬的生命之歌。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道金光的源头——地脉的最深处。
不需要任何言语。
他们都知道。
她成功了。
万物复苏。
这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瞬间。
先前还在疯狂撕裂大地的深渊,其狰狞的边缘被一层柔和的绿意抚平。
崩塌的山脉停止了震颤,裸露的岩石上,青翠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爬,转瞬间便开出细碎的白色花朵。
空气中那股硫磺与死亡混合的焦臭味,被一种清新的、带着雨后泥土芬芳的气息彻底取代。
涓涓的水流声从干涸的河床下响起,起初细微,而后汇聚成欢快的奔流,浑浊的泥浆沉淀,河水变得清澈见底。
一棵在灾变中被拦腰折断的古树,它的断口处,奇迹般地抽出了一根全新的、柔嫩的枝丫。
整个世界,仿佛一部被按下了快进键的纪录片,从毁灭的终点,瞬间倒带,并重新播放起生命初生的序曲。
这神迹般的一幕,让冰窟边缘幸存的每一个生灵都陷入了极致的震撼。
莱恩魁悟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新生的草地上。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曾布满狰狞黑色兽纹的手臂。
那些象征着污染与狂躁的图腾,此刻正在金色的光芒中迅速消融,如同冰雪遇上了烈阳。
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平静与舒畅,取代了盘踞他体内多年的撕裂般的痛苦。
力量,纯粹而磅礴的力量,重新在他血脉中奔腾。
比他全盛时期,更加强大。
可他那双黄金竖瞳里,没有丝毫力量回归的狂喜。
只有一种混杂着后怕与茫然的剧烈风暴。
他的雌性她做到了。
她拯救了所有人,拯救了整个世界。
可他,这个发誓要用一生去保护她的雄性,却只能跪在这里,象一个无能的废物,沐浴着她赐予的恩泽。
一种比当初重伤昏迷时更加深刻的无力感,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
雷巨大的虎躯也顺势趴伏下来。
他舒服地甩了甩尾巴,把巨大的脑袋埋进前爪里,喉咙深处发出了满足的、如同打雷般的“呜呜”声。
身体里那些让他总想撕碎一切的暴躁念头,都不见了。
好舒服。
就象就象每一次被曦曦净化时一样。
不,比那还要舒服一万倍。
他现在只想找到曦曦,让她摸摸自己的头,再用大舌头舔舔她的脸。
“哐当。”
一声轻响。
扶风手中的银制手术刀滑落在地。
他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总是冷静分析、解剖万物的手,此刻正微微颤斗。
他眼底那些疯狂闪铄、试图解析一切的数据流,在眼前这颠复了所有逻辑与常识的神迹面前,彻底崩溃,化作一片空白。
无法计算。
无法理解。
无法掌控。
他毕生追求的知识与理性,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而又渺三思。
那个被他视为最完美、最值得研究的实验品,最终,成了他永远无法破解的神明。
墨渊冰冷的金色竖瞳,倒映着这片重生的天地。
他那条原本因为暴怒而将巨大岩石都勒成粉末的黑色蛇尾,不知何时已经松开,慵懒地盘在了身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他熟悉又陌生的、纯净到极致的香甜气息。
那是明曦的味道。
不,现在,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味道。
他想要将她吞入腹中、藏在巢穴里的欲望,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
也从未如此刻这般绝望。
一条蛇,要如何吞掉整个世界?
伊西斯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脸颊。
那里还残留着泪痕的湿意。
可他流下的最后一滴眼泪,不再是冰冷的、像征着鲛人悲伤的珍珠。
而是一滴温热的、普通的,属于一个生灵的水珠。
他抬起头,看向那光芒的源头,那双纯净的深海蓝眼眸里,痴迷的爱慕与想要沾污的欲望,被一种更加深刻的、近乎于信仰的敬畏所取代。
他最完美的艺术品。
亲手重塑了整个世界。
卡桑德拉仰着头,闭上了那双承载了千年悲伤的碧绿色眼眸。
他任由那温暖的金色光芒洒满全身,仿佛要将万古的疲惫都融化。
世界在他耳边永不停歇的哀嚎,终于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首宁静而悠扬的生命之歌。
他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悲泯的微笑。
他的使命,结束了。
而她的纪元,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