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首温柔的摇篮曲。
然而,悲剧从天而降。
一颗来自星海深处的,携带着死亡与腐朽的黑色陨石,撕裂了天空。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们,盖亚之心,那株复盖了整个星球的巨大藤蔓,编织成了一张前所未有的大网,迎向了那颗陨石。
剧烈的撞击,撕裂了它的根须。
毁灭性的能量,侵入了它的内核。
它成功地挡住了那场天外灾厄,但自己,却被那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污秽之力,深深地感染了。
痛苦,第一次出现在它的意识里。
那是一种仿佛要将灵魂都撕碎的,永不停歇的折磨。
它变得虚弱,它与世界万物的连接,开始变得时断时续。
大地上,第一次出现了枯萎。
河流中,第一次漂浮起死去的鱼。
兽人们的身体里,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制的暴戾与疯狂。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曾经庇佑他们的神,不再回应他们的祈祷。
恐慌,开始蔓延。
在恐慌的驱使下,他们开始查找新的庇护。
一些强大的兽人,开始宣扬力量至上,他们不再祈祷,而是用爪牙去征服。
一些智慧的种族,开始研究那些枯萎的植物,试图从中找到解药,却离生命的神性越来越远。
遗忘,就象一场温水煮蛙的瘟疫。
最开始,只是祭祀的仪式不再那么虔诚。
后来,是神的名字在新生代的口中变得模糊。
再后来,盖亚之心的神殿被废弃,上面爬满了像征着污染的黑色苔藓。
当最后一个还记得“盖亚之心”这个名字的生灵,在痛苦中死去时。
那株扎根于世界地脉的巨大藤蔓,彻底被自己的孩子们,抛弃了。
被污染侵蚀的剧痛。
被所有生灵背叛的怨恨。
长达万年的,无声的孤独。
这三股力量,最终将那颗仁慈的“盖亚之心”,彻底扭曲,碾碎。
当它再次苏醒时,它的意识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毁灭。
你们让我痛苦,我就让整个世界为我陪葬。
你们遗忘了我,我就用最深刻的灾厄,让你们永远记住我的存在。
它舍弃了那个温暖的名字。
它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厄。
灾厄之源。
万物之殇。
明曦猛地收回了手,跟跄着后退了两步,被明沉稳稳地扶住。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承受了那过于庞大的悲伤而不住地颤斗。
那双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却迟迟没有落下。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所谓的堕神,所谓的污染之源,曾经也那样温柔地爱着这个世界。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枚残晶,会如此渴望那些极致的情感。
那不是贪婪。
那是一个被抛弃了万年的孩子,在用最笨拙,最扭曲的方式,乞求着一丝一毫的关注与温暖。
哪怕是憎恨,哪怕是恐惧,也比被彻底遗忘要好。
卡桑德拉缓缓地从藤蔓上站起,他眼中的痛苦已经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哀伤。
“现在,你明白了。”
他看着明曦,声音沙哑。
“厄,不是敌人。他只是一个病了的神。”
“一个被自己的孩子,亲手逼疯的父亲。”
帐篷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莱恩身上的怒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那双黄金竖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雷也难得地安静了下来,他挠了挠头,似乎无法理解这过于沉重的历史,但他也从那悲伤的氛围中,感受到了一丝窒息。
“所以”
扶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一直以来对抗的‘污染’,本质上,只是一个古神无法愈合的伤口,和他永不停歇的哀嚎?”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们不是在与一个邪恶的意志战斗。
他们是在与一个世界的悲伤为敌。
明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
至少现在不能。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份悲泯已经被更深沉的决心所取代。
她怜悯厄的遭遇。
但她不能任由这份悲伤,将整个世界拖入毁灭的深渊。
她体内的堕神残晶,是厄的一部分。
而她净化空间里的那株光之神树,或许,就是这个世界重新孕育出的,新的“盖亚之心”。
她们本就是一体。
相生,也相克。
“我们必须找到他。”
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他扶着明曦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支撑的力量,镜片后的眼神,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理智。
“无论他的过去是怎样的,现在,他都是曦曦最大的威胁。”
“那枚残晶,就象一根线,将他和曦曦连接在一起。只要这根线不断,曦曦就永远无法摆脱他的影响。”
他看向在场的所有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结论。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找到厄的本体,切断他与堕神残晶的联系,一劳永逸。”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雄性的赞同。
无论厄的故事多么令人唏嘘,在他们心中,明曦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任何威胁到她的存在,都必须被清除。
他们的憎恨中或许掺杂了一丝复杂,但保护明曦,净化世界的决心,从未动摇。
明曦感受着体内力量的流动。
在窥探了厄的完整记忆后,她感觉自己与净化空间的神树,联系得更加紧密了。
那株已经长到近两迈克尔的光之神树,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圣洁光辉。
而那枚堕神残晶的饥饿感,也变得温顺了许多,仿佛在她的理解与悲泯中,得到了一丝安抚。
她已经能更好地控制这股力量了。
她不再是被动承受的容器。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卡桑德拉。”
明曦抬起头,看向那位古老的祭司。
“他在哪里?”
卡桑德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异瞳中,有欣慰,也有担忧。
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指向遥远的北方。
那里,是终年被冰雪复盖的绝境,是连最耐寒的猛兽都无法生存的死亡之地。
“在世界的尽头,北境的冰封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