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宁想要将自己的裙摆扯回来,然而,谢仲秋却并不松手。
谢仲秋不但不松手,还用尽全力去抓时宁的衣衫。
他仰起头看着时宁哀求道:“妹妹,救我。他们要将我关起来,他们要我死。求求你了,救救我!”
时宁目光落在谢仲秋身上,不由得皱起眉头。
谢仲秋身上的伤显然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如今已经恶化了,那令人不适的气味迎面而来。
时宁不打算理会谢仲秋,朝着一旁的黑甲伸出了手。
黑甲卫很快就递过来一把刀。
时宁拿起刀,手起刀落,将被谢仲秋扯过的裙摆割掉了。
她后退了两步,将手中的刀还给黑甲卫,才看着地上的谢仲秋说:“他们要你死,你应该杀了他们,而不是来找我。我可帮不了你!”
谢仲秋听了这话,满眼绝望。
他如今废了双腿,根本没法对任何人出手。
不是他不想杀他们,而是他根本没法杀任何人!
谢家那人早就不将他当作家人了,他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时宁而已。
“妹妹,我们是家人,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生活在终南山下的村里。我会去山里打猎,即便只打回来一只小小的山鸡,我也会将腿留给你?你都忘记了吗?”谢仲秋看着时宁,说起以前的事情。
他希望时宁能够通过这些描述,想起几分他的好。
时宁沉默了下来。
小时候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之中浮现。
谢仲秋见状,觉得有希望,继续道:“你没有忘记,对不对?你还记得这些事情,对不对?”
时宁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她稍稍俯身,看着谢仲秋一字一句道:“我当然没有忘记,是你们忘记了。”
“你们说我是泥腿子出身,比不上富贵堆里养出来的谢玉娇,你们说,只有谢玉娇那样的姑娘,才是谢家的福星,才配当你们的妹妹,你忘记了吗?”
“那时候,如果我提起小时候的事情,你们会发火,会生气,会嘲讽我,会贬低我,你忘记了吗?”
谢仲秋张张嘴,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的,是他们先忘记当初的事情的也是他们觉得,时宁提起以前贫穷的事情,是想要通过记忆胁迫他们优待她。
以前,他们并不觉得以前的事情是美好的回忆,反而觉得那是让他们丢脸的事情。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妹妹,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那些记忆我们都还记得,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们是兄妹的事实,不是吗?”
时宁冷笑出声:“兄妹?早就不是了。从你们给我下毒,从你们把我赶出谢家开始,我跟谢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会救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看你活着也没啥意思,不如你一头撞死在街上好了。保不准你还能重来一回!”
时宁说完,朝着一旁的黑甲卫吩咐道:“把这个人拖一旁去,别留在这里挡道。”
黑甲卫动作迅速,很快就将谢仲秋从彻底拖了出来,丢一旁去了。
时宁不再理会谢仲秋,提步上了马车。
马车激活,时宁等人很快就离开了临江楼,朝着镇南王府而去。
谢仲秋想要去追时宁,爬了几步,却再也爬不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镇南王府的马车远去,消失。
此时,周围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他们远远围观谢仲秋,对着他指指点点,比较靠近他的人,还捂住了鼻子,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谢仲秋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气味,或许比乞丐还要难闻。
他耳旁回响着时宁离开前说的话。
“还不如一头撞死,或许还有重来的机会!”
谢仲秋艰难地抬头,看向时宁离开的方向,他什么也看不到。一如他的前路。
他仰起的脑袋用力撞了下去。
朱雀街的本来就是用最坚硬的大理石铺就,拼尽全力的一撞自然还让他脑袋收到巨大的冲击力。
眼前的景色瞬间被一片血红代替,耳畔是围观百姓的尖叫。
谢仲秋在想,若是真的能重来一次,他一定好好对时宁!
那是他的妹妹啊,一起经历过无数艰难困苦的妹妹。
他怎么能先放弃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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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宁将王妃送回了她的院子,看到老王妃满眼疲惫,提议她躺下,睡一会。
在老王妃睡下后,时宁就离开了。
她刚刚走出了院子,就听到了虞欢的报告。
“主上,谢仲秋死了,撞地而亡。”
时宁有片刻愣神,很快笑了笑:“到底兄妹一场,愿他走好!”
说完,时宁转身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虞欢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时宁离开。
谢仲秋的事情,虞欢也调查过。那一次,在镇南王后门,若不是裴世子及时赶到,时宁非死即伤。
这样死了,算便宜谢仲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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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斜,时宁本来在抄书,虞欢忽然出现,朝着时宁道:“主上,裴世子出事。凌绝公子朝着这边来了!你要见他吗?”
“让他进来。”
时宁刚将毛笔和砚台清洗好,凌绝已经匆匆而来。
他朝着时宁道:“沉姑娘,王妃下葬后,我们就回来了。刚回到王府,阿野他流下了两行血泪,眼睛再次失明。他不愿治疔,反而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将自己关在楼阁上。我很担心他,你能去看看他吗?”
时宁提起一旁的药箱,递给凌绝。
凌绝下意识地接过。
“走吧。”时宁说了一句,朝着门外走去。
凌绝猛然意识到,自己好象被当成药童使唤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宁已经走远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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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宁来到镇北王府,再次见到了当初在贺兰城医馆之中,想要对她拉拉扯扯,被她打了两个巴掌的薛纯。
时宁看着薛纯站在面前,挡住了去路,眼神微冷:“怎么?还要拦我?”
薛纯咬咬唇,忽然双脚一弯,跪了下去。
“对不起,上次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请你原谅!”
时宁一怔。她没想到,这一次这姑娘非但没阻拦她,反而是朝着她下跪道歉。
薛纯没等时宁说话,继续道:“这一次也请你救一救表哥。求你了!”
薛纯说完,朝着时宁磕起头来。
时宁嘴角微抽:“行了,我会治好他的!”
说完,时宁示意凌绝带路。
很快,时宁就来到楼阁中。
她提着药箱,朝着二楼走去,刚踏上二楼,就听到裴野的声音传来。
“出去!都出去!”
时宁放下药箱,朝着裴野走去。
此时的裴野,身穿灰白衣衫,坐在栏杆前的横凳上,背靠着栏杆。
他身上没有任何色彩,只有那绝世的脸庞上,挂着两行血红的泪痕。
泪痕并未影响他的姿容,倒是平添妖异,让人一步开眼。
他显然已经看不到东西了,听到脚步声,硬生生掰断了一根栏杆木头,就要朝着时宁丢过来。
“裴野!”时宁开口,喊了他一声。
裴野动作顿住了,手缓缓垂下,木头咣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