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边关。
残阳如血,映照着横亘于荒原之上的巍峨关城。关下尸横遍野,残破的旌旗在风中呜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土气息。
姜国云洲军阵如铁壁森然,枪戟如林,在夕阳下泛着冷冽寒光。
一阵裹挟沙尘的朔风吹过,卷起几片燃烧的箭羽。
城头,姜国主帅魏进凝目远眺。
在他凡人肉眼无法窥见的视野里,战场上阵亡将士逸散的血气与煞气,正如无数暗红丝缕,受无形之力牵引,缓缓汇向卫军大营深处一那座最为森严的中军主帐。
帐中那位,正在贪婪汲取着战场煞气。
“张不臣本就是妖邪之身,不知修了何等诡异邪术,竟能吞噬如此海量煞气怨念而不致元神崩贵。”
“如今连日大战,他不断吸纳万军煞气,实力必然暴涨——也不知长河老祖是否还能压制得主。”
“若是压制不住——”
魏进眉头紧锁,心中寒意渐生。
此战胜负早已不在两国将士掌控,而是系于长河老祖与卫国老祖、张不臣三位炼气士之间的较量。
“可恨!若我高阳氏北雪老祖与拂风老祖尚在,岂容你“冯夷氏”与这区区妖邪在此放肆!”
魏进攥紧拳头。
正当他胸中愤懑难平之际,一名亲兵快步上前,低声禀报:“魏帅,老祖——到了。”
魏进随着亲兵匆匆踏入中军大帐,只见一位青袍老者静坐主位,正是长河老祖。
两侧肃立着数十位随军术士,帐内气氛凝重。
魏进目光扫过全场,只见张道长与一众术士在场,却唯独不见高阳氏修士的身影,心头顿时一冗:“老祖,高问他们——”
长河老祖缓缓抬眼,沉声道:“他们已返回族地。”
“返回族地?”魏进一怔,“老祖,少了高问他们主持阵法,我们根本抵挡不住那血煞——”
“不必再提了。”长河老祖抬手打断,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落月宗的仙师已亲自出面,为我丙家调解纷争。”
“我与冯明辉只能停战了。”
他话音落下,帐内凝滞的气氛顿时一松。
一位身着锦纹道袍的术士当即笑着拱手:“有落月宗仙师亲自调解,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实乃丙国之幸啊!”
旁边几人也纷纷露出笑意,帐中一时谈笑风生,连日鏖战的阴霾已烟消云散。
那张不臣所化血煞实在凶厉,他们这些尚未凝神开窍的寻常术士,身处炼气士的斗法旋涡中,日日如履薄冰。
若能不战,自是求之不得。
就在一片松快气氛中,唯独一名身穿黄袍的中年术士跨步出列,沉声开口:“长河老祖,那血煞张不臣一日不除,终是心腹大患。纵有落月仙宗调停,只怕也是治标不治本!”
长河老祖望向那道袍沾着血迹的中年道人。
一这位出自除魔世家的张守正,向来对付卫国与那血煞张不臣最为坚决,甚至不惜屡次耗费本源施术。
长河老祖摇头轻叹:“张道长,非是不愿,实是不能。”
“高阳氏族地遇袭,冯夷氏强占了我家两座九品灵脉——其中一座已奉予落月仙宗,才换得此番调停。”
帐内一片沉寂。
高阳氏一座八品灵脉,三座九品灵脉,失去两座九品灵脉动摇氏族根基,仍然愿意接受落月仙宗调解,显然这是在断臂求生。
魏进神色骤变,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震颤:“我高阳氏为落月宗出生入死,竟换来如此结果“慎言。”
长河老祖沉声喝止,目光扫过帐中众人,声音低沉:“我即日须坐镇扶崖山祖地,你等——好自为之。”
他视线最终落回魏进身上,语气稍缓:“魏进,大局为重。只要人还在,就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一些凡人而已——舍了便舍了。”
说罢,长河老祖离去。
帐中术士们面面相觑,随即纷纷向魏进拱手辞行,转眼间人去帐空。
偌大的军帐内只剩下魏进与张守正二人相对无言。
魏进望向身旁两鬓斑白的中年道人,苦笑道:“张道长,你也看到了,如今高阳氏已自身难呆。你带着除魔堂弟子,回青云峰去吧。”
说罢,他转身走出大帐,沉声传令三军整备,明日退守云州。
张守正独立帐中,沉默良久。
帐帘掀动,弟子张东来快步走入,低声道:“师傅,除魔堂弟子已集结完毕,我们何时出发?”
张守正依旧伫立帐中,身形纹丝不动。
张东来见状,又轻声唤道:“师傅?”
张守正回过神,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你们明日一早便走。”
东南西北几位弟子闻言皆是一惊,“师傅你要留在这?”
张守正解释道:“那张不臣本是我张家先祖,如今堕入邪道,以张家全族之血修成这等邪术——我纵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亲手将其诛灭。”
东南西北四位弟子此刻终于明白,为何师傅如此执着地要亲赴这边关战场。
张东来急声劝道:“师傅不可!即便要对付那张不臣,我们也该先回青云峰请教师伯,从长计义啊!”
“师伯常教导我们,若是遇到厉害妖邪,不可孤身涉险,我们回去召集同门并肩上!”
“来不及了。”
张守正望向帐外渐沉的暮色,“青云师兄与楚师弟、李师妹他们远在数千里之外。”
“待他们赶来,这三州之地——早已生灵涂炭。何况他们只是灵台修士,又岂是那血煞张不臣勺对手?”
“你们记住,回山后潜心修行,传承除魔堂衣钵。日后——”
张东来打断道:“师傅!就算师伯实力不济,难道青云峰就没有其他长辈了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眼中一亮:“您不是说过,师祖连即将修成飞僵的尸王都能镇压,何况这张不臣!!”
张守正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但我——根本联系不上师傅。他老人家还在藏元江闭关远水难救近火啊。”
话音未落,他忽然愣住,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他眼中重燃希望,朝东南西北沉声嘱咐,“你们为我护法。”
说罢当即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在脑海中观想那幅《祖师月下灵台讲道图》。
随即诚心默念:“祖师在上,弟子张守正,恳请一见——”
“张三师弟?”
路仁心念微动。
这张三师弟自数年前便再未呼唤过祖师之名,想必是唯恐惊扰祖师清修。
他近日正打算以“路仁”的身份主动联系对方。毕竟张三常年在外行走,音频难通,更何况其人生剧本中的劫数,也就在这十年之内。
如今,偏偏又遇上那血煞张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