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这场战斗,激烈的震惊了整个日本。
至少日本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黑道战争。
谁也不知道蛇岐八家为这场战争筹备了多久,他们掌握了猛鬼众的几乎所有资料,包括猛鬼众旗下帮会的非法交易,还有跟猛鬼众有来往的官员。
警示厅收到匿名邮件,邮件中是猛鬼众的犯罪证据,法官只要认可这些证据,那些和猛鬼众有关系的官员,起码一半以上都会判刑入狱。
还有死亡威胁,所有帮助猛鬼众的官员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死亡威胁,蛇岐八家这些年来立志于给自己洗白,以至于大家都快忘了,他们可是真正的黑道至尊。
但跟真正的“鬼”相比,那些依附于猛鬼众的帮会还算幸运,鬼连投城的机会都没有,尽管他们身体里流着蛇岐八家的血。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蛇岐八家再混乱,甚至没有大家长,但他们的底蕴还在,他们对日本的掌控也还在。
八大家族倾巢出动,猛鬼众节节败退,双方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只是一个接触,胜负就几乎已经分晓。
连国会议员都被这场隐秘的黑道战争震骇,短短一天,死者数以百计,伤者数以千计,这甚至已经是一场小型战争的规模,战火继续蔓延下去必然殃及无关的人,造成巨大的社会影响。
可是没有用,无论他们怎么警告,甚至是威胁,都没有用,蛇岐八家关闭了一切通话,一意孤行,他们看是是进攻者,但实际上却站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明眼人都知道这场战争是无奈之举,大家长没了,少主挑不起大梁,内部一盘散沙,
外面强敌环视,卡塞尔学院还要横插一脚,各种神秘势力虎视耽眈—
不赶紧把猛鬼众处理掉,然后齐心协力渡过难关,那蛇岐八家估计就过不去这个难关了。
也是因为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猛鬼众虽然节节败退,但却并没有气馁,多年积累的仇恨在此刻全部爆发,他们迫切的想要报复,想把这么多年的恨与痛全都发泄在那些罪魁祸首身上。
死战,猛鬼众从底下的帮派到上面的高层,所有人都在死战,大有一副哪怕死到只剩最后一个人,也绝对不放弃的架势。
而他们也未必会输。
唐希把奥丁分身干掉的同时,源稚女已经带着精锐,直接突袭了源氏重工。
就象蛇岐八家知道进攻极乐馆一样,猛鬼众自然也不会放弃源氏重工,无数改装后的装甲车围绕着这钢铁一般的建筑,数不清的恶鬼眼里流露着嗜血的渴望,以及大仇得报的兴奋。
整个源氏重工里面人心惶惶,他们将门窗紧闭,无数穿着黑风衣的执行员手中拿着枪紧张的戒备着,目光总是情不自禁的看向门口的那个人。
男人一身黑色风衣,因为伤势没好,脸色还有些苍白,蜘蛛切和童子切就悬挂在他腰两侧,他站在那里,站在门口,形单影只的背影那么单薄,却将所有恶鬼挡在门外。
那是源稚生,是蛇岐八家的少主,也是此时此刻的代理大家长。
所有恶鬼蠢蠢欲动,但是却没有人动作,他们已经发动过一次攻击了,但这个男人的血统实在强大,子弹甚至无法近他的身,一旦靠近他周身某个范围的时候,就会象是注了铅一样滚落在地。
不仅仅是子弹,所有试图靠近的恶鬼同样如此,那似乎是一种强大而恐怖的言灵,他凭一己之力,就挡住了那些恶鬼们所谓精锐的进攻。
而身后大厦里的人,就会在他拦住那些恶鬼的时候,开枪扫射,只是一轮进攻,猛鬼众就损失了近一半的精锐。
他们无法突破男人的防御,自然就无法继续进攻,然而就在这僵持不下之时,光柱从天而降,直升机的旋翼切割夜幕,巨大的轰鸣声在空中回荡。
那是一架黑色的直升机,机舱门敞开,男人穿着血迹斑驳的白色长衣,尸鬼一样站在高处俯视着下方,长发垂下遮挡住了他的眼晴,嘴角却裂出了一抹狰狞的笑。
象是察觉到了什么,源稚生缓缓地抬起头,仰望那从天而降的黑影,狂风吹开他的衣襟,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
“哥哥,这么多年,别来无恙啊!”他在风中狂笑,眼里却是刻骨的凶毒:“你终于想起来看我了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将我忘了呢!”
看到源稚女出现的瞬间,源稚生浑身都是一僵,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源稚女一直是源稚生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他的挛生弟弟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鬼,而他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位和他相依为命从小一起长大的—
挛生兄弟。
源稚生至今还记得,血染红了男孩的胸膛,以及源稚女那满是疑惑的目光,他似乎至死都无法相信,自己最信赖的哥哥,会亲手送他上天堂。
他将源稚女的尸体埋藏在了深山的枯井里面,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心底最大的痛,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见到这个弟弟。
而且是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啊哥哥!”源稚女狂笑着落地,整个街道一片死寂,只剩下他疯狂的声音:“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看见我?”
“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却有一个恶鬼的弟弟,多么可笑啊多么可笑!你早就对我恨之入骨了吧!但可惜啊,我没有死,我又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啊哥哥!”
“稚女—”源稚生眼底的失神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表情再次变得坚硬如钢铁。
“来吧哥哥!用你的正义来压垮我吧!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在这么做么?!”
源稚女疯狂的嘶吼着,从他出现开始,仿佛一头失控的野兽,就象是始终活在地狱里的恶鬼终于看到了鲜活的生命,迫不及待的想要宣泄所有怨与恨。
可源稚生却只是静静的站着,他的目光从痛苦变得平静,似乎穿透了一切,去向无限遥远的远方。
“稚女。”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知道你怨恨我,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你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不然谁会相信正义?维护正义总该付出代价。”
“正义?什么是正义?”源稚女狂笑狂呼:“杀死我就是你的正义吗,那来吧,再杀我一次啊,反正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这疯狂的一幕,无论是源氏重工里的人还是猛鬼众的恶鬼,他们看着这对模样几乎一模一样,但又截然不同的兄弟对话。
他们明明是李生兄弟,可却是两个极端,一个疯狂的仿佛恶鬼,一个正义的仿若战神,可偏偏他们长得那么相似,多么的讽刺。
源稚生双手分开,抓住了腰两侧的刀柄,蜘蛛切和童子切在同一声轰鸣中出鞘,他没有再说一句废话,而是带着两柄斩鬼刀和王权之领域朝着源稚女猛攻而去,出手就是杀招。
源稚女说的没错,他杀了源稚女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因为他是正义的朋友,他要维护正义,哪怕付出的代价是要杀死最亲近的人。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为了维护正义,愿意付出一切,他甚至可以为了正义去死,因为他坚信“大义”。
所谓大义,就是超乎个人之上的正义,绝对的正义。
全副武装的执行官们在源稚生冲出的瞬间子弹上膛,对准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恶鬼们,
一旦他们敢一拥而上,这些子弹就会倾巢而出。
但是没有,没有任何一个恶鬼有动作,他们以乎受到了什么命令,只是安静的看着这场兄弟间的决斗。
源稚女将樱红色的长刀横在身前,源稚生的双刀划出十几米长的夺目刀光。
三柄刀交击,暴跳的火花照亮了许久不见的兄弟的脸,源稚生的脸漠然的像石刻,源稚女却象是磨牙吮血的恶鬼。
这是至高之皇和极恶之鬼的决战,超级混血种的优势被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世人面前,
他们甚至无法再用枪锁定,因为没人能用眼晴锁定他们,更别提用枪。
在高速移动中他们都化为了虚影,但他们抛出的每一道刀光都如同星月的光辉,照亮人们的眼睛。
而就在两人彻底碰撞起来的瞬间,枪火和爆炸声连连,恶鬼们争先恐后的冲向源氏重工,又被里面铺天盖地的炮火逼退,恶鬼们也拿起武器反击,一切的仇恨在此刻都具象化,杀戮和愤怒充斥着整条街道。
而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漫天爆炸的火光中,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那是一个红头发红眼睛的女孩,她的脚步很轻,在炮火中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她的靠近。
可随着她的接近,温度忽然开始下降,第一个察觉到冰冷的人是一个恶鬼,在他疯狂开枪扫射间,忽然觉得后颈一凉,他抬头看去,就见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一个庞大而恐怖的领域悄无声息的蔓延而开,最后将整片战场复盖,领域内的一切都被强行压制,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了冰冷,枪火慢慢停歇了下来,直到最后彻底安静。
终于,连对战的源稚生和源稚女也不得不停手,他们同时看向那道缓步而来的身影。
“真是没用,我连神都杀死了,你们却连源氏重工都还没有攻下吗?”
漫不经心的语调响起,唐希抬起眼,目光扫过源氏重工里的那些人,最后定格在了源稚生身上。
源稚生在看到她的瞬间,双目瞬间变得血红,额头青筋暴跳,他咬牙切齿:“是你—你还敢出现?!”
“我为什么不敢出现?”唐希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她就真的笑了出来:“我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考虑,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如果向我屈服,我可以放过你们。”
回应她的,是轰鸣的炮火。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枪,总之数不清的人在开枪,密密麻麻的子弹冲向唐希,而射出那些子弹的,是一张又一张满是厌恶与仇恨的脸。
“除非我们都死了,不然你绝对别想得逞,你这个恶心的鬼!”炮火喧嚣中,有人发出愤怒的嘶吼。
一张又一张扭曲的脸倒映在唐希的童孔里,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们厌恶鬼,
厌恶所有的鬼,尤其厌恶—杀了他们大家长的鬼。
子弹在即将接近唐希周身的时候骤然爆裂,如果放慢看,就会发现不是自己爆裂,而是击中了一个又一个怡到好处出现的冰凌。
唐希摇了摇头,忽然叹了口气,那道声音很轻,却响在了所有人的耳边,仿佛神的叹息:
“那你们就去死吧。”
唐希不再看这些人,而是抬头看向天空。
这个动作太古怪了,古怪到炮火再次停歇,整片街道都安静了下来,那是极其漫长的安静,唐希望着天空,其他人望着唐希。
直到天空中唐希所看的那个位置炸出了一团金色的礼花,那些金色的光流坠落,象是金色的流星。
整片街道都被这密集的流星雨复盖了,它们以古怪的弧度坠落,当那些流星贯穿执行官的时候,源稚生才看清了,每一道金色的光芒中都是一支扭曲的树枝般的长枪。
源稚生忽然想起一点来,这个古怪的存在这一次没有带枪,那支仿佛由树枝削成的长枪。
但事实是,唐希早已投出了她的枪,对着天空,审判早已下达,现在是死刑的时间,
他们所有人都在执行名单上。
而那支代表着命运的长枪,在投出之前就已经命中了。
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下,倒下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源稚生目眦欲裂,他发出绝望的咆哮,眼球充血几乎要凸出来。
可他却没办法挣扎了,因为昆古尼尔同样命中了他,将他的双腿狠狠钉断,他跪倒在地,只能发出徒劳的嘶吼。
一改之前的疯狂,源稚女安静的看着这一幕,他最恨的人此刻狼狈跪地,可他脸上却没有多少大仇得报的笑容,甚至透着几分难过。
看着源稚生这么痛苦的模样,唐希同样来了兴趣,她一步一步走进,最后站在了男人面前,平静的说:
“为什么这么痛苦,因为没有守护好你的大义吗?”
源稚生没有说话,他只是满脸怨恨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有的只有无尽的恨。
他自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误,因为他是信奉大义的人,他早就做好了为大义去死的准备,他只是懊悔自己还不够强大,无法继续守护大义了。
但没关系,为了大义而死,是他的荣耀,死后也必当加冕。
唐希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或者说那双满是怨恨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这种死倔的家伙永远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你可以杀死他,却无法说服他。
甚至在他的心里,他才是正义的那一方。
唐希只觉得太可笑了,她低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是骗你的?”
“我说橘政宗是赫尔佐格假扮的,收养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你是一句也没听见是吗?”
源稚生嘴角渗出鲜血,可他还是仰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杀就杀,不要侮辱他!”
唐希直接气笑了,敢情她之前说了这么多,这只象龟是一点都没放心上,或者说是根本不愿意相信。
“行,那我今天就带你去看看,你那位老爹的真面目。”
一把拎住源稚生的衣领,唐希直接拖着他进入源氏重工,此刻里面人墙组成的防御已经全部消失,遍地都是倒地哀嚎的执行官,他们大多失去了行动力,极少数倒楣鬼更是直接失去了生命。
谁都知道,今夜过后,日本黑道的王座就要换人了,原本优势大好的蛇岐八家伴随着这一波即将惨败,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那个女孩的一击。
再没有人能阻止唐希了,她直接拖着源稚生来到了地下,然后一脚踢开了沉重的铁门。
这是一间摆满工具的屋子,到处都是弥漫的血腥味,看上去就象一处屠宰场,而对面的墙壁完全由玻璃砖砌成,后面的储水箱里一只又一只畸形的生物还在游动。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些畸形的生物争先恐后的撞击着玻璃,露出一张又一张惨白而狰狞的脸。
看到这一幕,源稚生瞳孔骤然紧缩,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上次走的匆忙,忘了带你们来看,你知道你亲爱的老爹在圈养这些怪物吗?”
“你知道为什么每年蛇岐八家都在围剿猛鬼众,可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鬼出现,而那些被捕获的鬼全都消失了吗?”
“他们没有消失,他们就在这里,而能做到这一切还瞒着所有人的,只有你亲爱的老爹,蛇岐八家的大家长。”
“而你所信奉的正义,就是指抓来一个又一个同胞,交给你信赖的老爹,然后把他们变成这样的怪物吗?”
“那你的正义,真是有够恶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