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地处中原腹地,四通八达,乃兵家必争之所。
此地亦是太平道渗透极深之地。
大方渠帅波才,凭借其过人的组织能力和在本地深厚的根基,旬月之间便席卷全郡,聚众十馀万。
其势如燎原之火。
不仅焚毁了官府的统治,更切断了洛阳与南方、东南的重要联系,如同扼住了帝国咽喉的一只巨手。
波才的大营连绵数十里,黄色的旗帜如林般竖立。
营盘依山傍水,虽显粗糙,却气势磅礴。
营中日夜不息地传来诵经之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震天动地。
波才本人,身材魁悟,面如重枣。
身为大贤良师的弟子。
他并非纯粹的狂信徒,而是兼具了草莽豪强的狡黠与宗教领袖的煽动力。
他深知自己面对的是朝廷派来的真正劲敌—右中郎将朱俊。
以及那位尚未抵达,却已声名赫赫的左中郎将皇甫嵩。
朱俊。
这位以刚猛迅烈着称的江东名将,此刻正驻马于颍水北岸的一处高坡之上。
他凝视着对岸那片望不到边际的黄巾营寨,眉头紧锁。
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篾与焦躁。
“乌合之众!”
朱重重地哼了一声,声音如同金铁摩擦:“波才小儿,不过一乡野匹夫,侥幸聚起些流民,便敢妄称天命?
观其营盘,杂乱无章,守备松懈,毫无章法!
我军虽只万馀,然皆是百战精锐,破此等土鸡瓦狗,何须等皇甫义真?”
他与皇甫嵩分别发兵颍川。
后者还在进行的路上。
他却先一步到达长社,面对“蛾贼”,早就除之而后快。
听闻此言。
朱俊身边的副将、校尉们面面相觑,有人欲言又止。
黄巾军人数实在太多,且那份狂热令人心悸。
前几日的试探性交锋中,黄巾军那种不顾生死的冲锋,给汉军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冲击。
听到主帅所言,有心劝诫,却又怕触怒这位脾气火爆的有右郎将。
“将军,”一位较为持重的校尉谨慎开口,“贼势浩大,且据险而守。我军兵力悬殊,是否——待皇甫将军大军抵达,合兵一处,再——”
“等?”
朱猛地回头,眼中精光爆射,厉声打断。
“战机稍纵即逝!贼寇立足未稳,士气虽盛,然其众未经战阵,装备简陋,正是破敌良机。
若待其深沟高垒,皇甫嵩到来又如何,不过徒增攻坚之难。我朱公伟破贼,何须假手他人?
传令全军,即刻渡河!击其前营,擒杀波才,就在今日!”
朱的刚愎与急干建功的渴望压倒了理智。
他认定波才的军队不过是数量庞大的暴民,在真正的汉军精锐面前不堪一击。
他要用一场摧枯拉朽的胜利,在皇甫嵩到来之前,独占平定颍川的首功!
急促的号角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汉军精锐在朱偶的亲自督战下,开始强渡颖水。
波才显然有所准备。
汉军渡河过程遭到了对岸黄巾弓箭手的阻击,箭矢如飞蝗般落下,不少士兵中箭落水,染红了河面。
但朱治军极严,前锋顶着箭雨,以盾牌掩护,悍不畏死地冲上南岸。
“杀!破贼!”
朱俊一马当先,挥舞长槊,身先士卒。
他身后的汉军骑兵如同钢铁洪流,紧随其后,狼狠撞向刚刚在岸边集结起来的黄巾军阵。
甫一接触,汉军精锐的战斗力便显露无疑。
铁甲骑兵的冲击力势不可挡。
长槊挥舞间,黄巾前排的士兵如同割麦般倒下。
步兵方阵紧随其后,刀盾配合,长枪突刺,训练有素,瞬间在黄巾的防在线撕开了数道口子。
朱的帅旗所指,汉军奋勇向前,黄巾军阵脚大乱,看似真的如朱所料,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波才已败!降者不杀!”
汉军士兵兴奋地高呼,士气如虹,追杀着溃退的黄巾士兵。
朱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仿佛已看到波才的首级高悬辕门。
然而。
当朱的军队深入黄巾营盘数里,追击着看似溃不成军的黄巾十兵时,四周的地形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们不知不觉被引入了两山夹峙的一片相对狭窄的谷地。
此地林木虽不茂密,但沟壑纵横,不利于骑兵大规模展开冲锋。
突然!
“黄天佑我,诛灭汉贼!”
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狂热,都要整齐。
只见那些原本“溃散”的黄巾士兵猛地停下脚步,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涌现出病态的亢奋口他们从怀中掏出一个个陶罐,奋力砸向地面。
砰!砰!砰!
陶罐碎裂,一股股刺鼻的,混杂着硫磺、硝石和某种诡异草药味道的浓烟瞬间腾起。
烟雾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绿色,迅速弥漫开来,屏蔽了视线,更让吸入的汉军士兵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是妖烟,小心!”
有经验的老兵嘶声警告,但为时已晚。
浓烟之中,无数头裹深黄色头巾、脸上涂抹着朱砂符文的“黄天力士”如同鬼魅般涌出。
他们手持长柄钩镰枪或沉重的砍刀,眼神空洞而狂热。
口中发出非人的嚎叫。
完全无视汉军的刀枪,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动作带着一种被药物和信念双重催化的疯狂。
“噗嗤!”
“啊!”
“挡住!结阵!”
“我的眼睛!咳咳——”
汉军猝不及防,瞬间陷入混乱。
视线受阻,吸入毒烟导致战力大减,更被这些仿佛不知疼痛、力大无穷的“黄天力士”不要命的打法所震慑。
精心布置的阵型在狭窄的地形和疯狂的冲击下迅速瓦解。
钩镰枪专钩马腿,汉军骑兵纷纷坠马,随即被蜂拥而上的黄巾乱刃分尸。
“中计了!”
朱心中大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挥舞长槊,接连挑飞数名扑上来的黄巾力士,但更多的敌人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身边的亲兵拼死护卫,却一个接一个倒下。
“朱俊老贼!纳命来!”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只见波才身披重甲,手持一柄环首大刀。
在数十名同样悍勇的黄巾精锐簇拥下,从侧翼的烟雾中杀出。
目标直指朱信的帅旗。
他眼中闪铄着仇恨与野心的火焰。
此战若能斩杀朝廷右中郎将,他波才之名将震动天下!
“保护将军!”
汉军残存的将领目眦欲裂,拼死上前阻挡波才。
惨烈的混战在毒烟弥漫的谷地中展开,金铁交鸣声、喊杀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乐章。
朱虽勇,但在毒烟影响和敌军疯狂围攻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精锐被包围屠戮,心在滴血。
此次轻敌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撤,向颍水方向突围!”
朱俊终于发出了绝望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