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间!
张宝借着自爆冲击和符剑牵制带来的那丝松动,身体化作一道黯淡的血色雷光。
以一种近乎燃烧本源的速度。
朝着与唐周所在相反的方向。
撞破残存的院墙,亡命般遁入洛阳城深沉如墨的夜色之中。
他甚至来不及带走任何一个幸存的力士。
左慈看着张宝消失的方向,并未追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一片狼借,遍地残肢断臂的庭院,最后落在被曹洪搀扶起来的曹操身上。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间事了,贫道去也。”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泡影般缓缓消散在夜风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残破的杨府别院,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劫后馀生的恐惧和死寂。
洛阳城深邃的暗巷中。
一道跟跑的血影跌跌撞撞地冲出。
正是张宝!
他半边身子几乎被鲜血浸透,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
强行催动秘法血遁,加之左慈那符录的恐怖压力,让他脏腑受创极重,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背靠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赤红的双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滔天的怒火。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个叫左慈的老道!
那份举手投足间禁锢天地、视他们如蝼蚁的恐怖力量!
这绝非太平道已知的任何一位方士!
朝廷—朝廷何时笼络了如此可怕的修行者?
想到那三十六名黄天营力士,想到他们毫不尤豫地自爆断后,想到自己如同丧家之犬般在对方手下狼狈逃生,张宝的心如同被毒蛇啃噬。
这不仅仅是失败,更是太平道尊严被狠狠践踏在地的耻辱!
他颤斗着伸出唯一完好的右手,从怀中摸出一枚温润的、刻着九节杖和云雷纹的玉符。
这是临行前,兄长张角交给他的紧急传讯之物,内蕴一缕大贤良师的本源精血神念。
张宝死死盯着玉符,眼中是复仇的烈焰和沉重的警告。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五指猛地收紧!
“咔吧!”
玉符应声碎裂!
一道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张角独有气息的玄奥血光,瞬间从碎裂的玉符中冲天而起,无视遥远的空间距离,朝着巨鹿山的方向,以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速度,疾射而去!
血光之中,裹挟着张宝用最后神念烙印下的惊悸信息:
“大兄,唐周已死,洛阳有高阶方士,黄天营力士全灭!!!”
做完这一切,张宝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倒在洛阳城冰冷污秽的暗巷阴影里。
只有那枚碎裂的玉符,在他染血的掌心,兀自散发着微弱的馀温。
巨鹿山,太平道总坛深处。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烛火在静室内跳跃,映照着张角那张如同古井般深沉的脸庞。
他盘膝而坐,九节杖横放膝上,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黄色气流,沟通着冥冥中的“
黄天”意志。
突然!
张角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两道精光如实质般刺破黑暗,他放在九节杖上的手瞬间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带着浓烈的血腥,生死关头的紧迫,与—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悸恐惧,毫无征兆地撕裂虚空,狠狠撞入他的识海!
“噗,毫无防备之下,张角心神剧震,一口逆血直接喷出。
点点猩红洒落在身前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大贤良师!”
侍立在一旁的护法弟子大惊失色,就要上前。
张角却猛地抬手制止,他死死捂住胸口,剧烈地喘息着,脸色在烛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
他清淅地感受到了一那是来自二弟张宝的本命精血神念。
是那枚紧急传讯玉符破碎时才可能激发的,烙印着二弟传回来的最后信息。
信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直接印在他的神魂之上:
“大兄,唐周已死!洛阳有高人,黄天营遭遇神秘方士,全灭!!!”
每一个字都象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张角的心头。
唐周死了?
看到这个消息,张角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太平道的叛徒,早该死了,若是不死,他何以对得起自己的弟子马元义,还有上千太平道信徒!
但后面的一句话,却令大贤良师惊骇万分。
他瞳孔骤缩,象是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言语。
黄天营三十六力士—全灭?!
那可是太平道耗费无数心血资源,以秘法培养出的内核力量,每一个都堪称百人敌,精通合击战阵,是他预备在起事时用于撕裂朝廷精锐的尖刀。
竟然在洛阳,一个照面,全军复没?
这罪魁,竟来自某个“神秘方士”!
张角眼中翻腾着惊涛骇浪。
他看到了二弟张宝传回来的详细信息,心中不断思索:
“举手投足间禁锢天地,视黄天力士如蝼蚁——这绝非寻常修行者!朝廷何时网罗了这等人物?为何之前从未有半点风声泄露?此人是谁?!”
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眼神锐利如鹰隼,立刻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此人不仅实力深不可测,而且藏得极深。
这是他太平道的大敌!
是足以影响接下来起义之事的一大变量。
“来人,”张角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速请于吉道长!”
不多时,一位身着朴素葛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飘然而入。
他步履轻盈,气息与周遭自然隐隐相合。
正是与张角亦师亦谋的方士于吉。
于吉一踏入密室,便看到张角嘴角未干的血迹和地上那刺目的殷红。
再观其气息浮动。
他眼神瞬间凝重,沉声问道:“大贤良师,发生了什么变故?”
张没有言语,只是将染血的右手缓缓伸出。
掌心向上,一缕微弱却精纯无比,带着张宝最后印记的血色神念在他掌心盘旋。
旋即,这缕神念传递给了于吉。
于吉闭目感知。
洛阳别院中左慈出手,施展方术的场景,以及隔着虚空都能感受到的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清淅地可闻。
霎那间,他那清癯的面容也渐渐失去了血色。
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当感知到那“禁锢天地”的符录威压时,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疑。
“好——好可怕的符道修为!”于吉的声音带着一丝惊骇万分的震颤。
“此人对天地元气的掌控已臻化境,一念成符,符录化界,禁锢一方空间如掌中观纹——这份手段,已非寻常方士所能企及!”
他看向张角,语气沉重:“大贤良师,此方士是何人?”
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未见过修为如此高深的修士。
“是我太平道,黄巾之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