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正好。
阴凉木棚中,吹来徐徐凉风。
一位双臂精壮的白衣少年郎坐在角落,腰间佩着一柄黑鞘名剑,桌面餐盘摆着四个大肉包,他拿着一个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慢慢翻阅着一本书籍。
这是李牧从值楼抽屉里取出来的。
值楼抽屉中的书册经年积攒,已经五花八门,有杂书、旧书,还有春花秋月、云雨翻腾之类的俗书……
李牧手上这一本,就是讲述江南郡、苍河县一些门派恩怨,江湖事迹的。
对个世界很多事情,他还不了解。受限于身份地位,眼下他能了解情报的渠道不多。多读书,能够打开视野。
“剑阁……”李牧昨夜听闻了剑阁事迹,便开始着重关注。
这册书中提及剑阁,剑道传承五百载,风雨不动,江南郡巨擘般的存在,不知多少苍河年轻一辈的潜龙放到那里,都未必能选为外门弟子。
因为剑阁最重天赋,越年轻,越有天赋,越受重视,但永远是宁缺毋滥。
甚至出现过某年江南郡上万潜龙抵临,仅有数人留下的情况。
此外,还有一些曾经耀眼的宗门,都因为江湖纷争,种种恩怨,人才凋敝,秘册失传……逐渐没落。
“这方天地,到底是以实力为尊,没有强大实力,不能长久。”李牧感慨,这些名门当年名声响彻大江南北,又在数年间快速陨落,究其根本,都是实力不足,底蕴太浅,青黄不接。
里面也说到,剑阁曾经不显山不露水,寂寂无名。不出世则已,一出世便是江南无敌,连大干皇室都对其十分敬畏,底蕴深不可测。
藏剑山庄也是如此。十年前,霸刀山庄鼎立苍河,随后藏剑山庄横空出世,举办第一届名剑大会,迅速扬名,没多久,霸刀山庄惨遭灭门,藏剑山庄逐渐崛起。
这些书册上有零零碎碎的注释,但显然,家丁们讳莫如深。
“曾经的柳霸河,霸刀山庄少庄主。如今的抱山雕,苍河第一悍匪……”李牧可以看出,很多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但没有实证。现如今‘抱山雕’柳霸河多次卷土重来,虎视眈眈,似乎有意向藏剑山庄,甚至整个苍河复仇。这一点,凶人志上也有类似佐证。
“我身在藏剑山庄,很需要此地的剑谱藏书,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去。恐怕早有一日要面对……”
李牧心生一丝隐隐的不安全感,他变强的速度还不够快,夺下演武前三,获取更多资源,势在必行。
不过,转念一想,藏剑山庄,似乎可以算是这江南顶级宗门‘剑阁’外门中的外门?也许……
“木头,出大事了!”
慧真快步走来。
“慢慢说。”李牧停住思绪,放下书。
“抱山雕真的动手了!”
慧真神色凝重,道:“昨天,抱山雕三当家‘仲凌川’带队出手,把运剑车队给劫了!听说这位三当家,竟然跟三庄主打得不上不下,虽然最后被打退了,但我们也丢了一些货物,死伤不小!”
“什么?对方的三当家,也能跟三庄主相抗衡?”李牧也惊讶。
他只从凶人志上了解了三庄主‘叶炜’、抱山雕‘柳霸河’的一些过往,对于两边势力情况知之甚少。
这样看来,运剑任务也不象以往那么安稳了。
昨天曹阿蛮提起此事,他就感觉右眼皮跳凶,谁料成真。
慧真感慨:“谁能料想,抱山雕一伙屡败屡战,中坚力量竟也在提升。这样下去恐怕运剑任务也不轻松了。以往运剑车队都会休整两天,这趟都急着回来了。”
“对了,曹阿蛮被抬回了锻剑楼。他立功心切,结果被地上还剩一口气的匪徒突然暴起,斩断一臂!如今恐怕彻底废了,领点银子就会被逐出山庄了……”
慧真不禁唏嘘,曹阿蛮这大起大落,真是太快了。
昨天刚回万剑楼展露自己破了气血一关,意气风发,结果一下成了废人……这打击,谁都受不了。
“江湖太凶险。”李牧闻言心头警醒,以后再乱的场面都不能大意,杀人必须补刀。
两人说话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群身上包裹着绷带的伤员,背着包裹,正在被带离山庄。
带路的两个家丁,李牧正好认识。
邢元甲和田泽义。
他们奉命遣送这群伤员离庄,面色冰冷无情,哪怕其中有的人曾与他们吃过酒肉,但如今都已成了废人,要被逐出庄去,交情俱往矣。
二人瞥见李牧,面色才缓和,对他点点头。
其身后的伤员们都沉默着,目光无神,踉跟跄跄。
藏剑山庄的家丁可以不断补充,不缺他们这群废掉的一关武者。
给一点抚恤便都打发了。
李牧一眼看到,其中一道魁悟身影,正是曹阿蛮。短短一天,其神情便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昨日憨笑中神采璨烂,如今目光无神,面若死灰。
他直勾勾盯着地面,不愿抬头视物,右袖空空荡荡,左手柱着木棍,嘴唇紧紧抿着,缓步随着队伍离开了山庄。
最后的时候,他好象感应到了什么,竟回头远远看向李牧所在的方向,流露出一丝凄然的惨笑,而后,彻底离开了。
“幸好,我没有急着暴露实力,没有受到过分关注,也没有参加运剑。”李牧感慨,当时隐隐听闻一些风声,他就有些不安,这下真正认识到了庄外的危险。
曹阿蛮因万剑楼第一、天生体质上乘获得锻剑楼关注,叶婉清、柳毅也花了不少代价将其挖走,给了其诸多资源,让其在短短七天内就顺利破关,当时多少议论纷纷,盛赞其是锻剑楼又一位新星。
曹阿蛮意气风发,当时身边多少恭维。
但今天曹阿蛮残废离庄,叶、柳二人不见身影,锻剑楼也没有一人出面。
世道如此,人性如此。
他们这群家丁,在没有成为正式弟子之前,在山庄高层眼中,不过是可以批量生产的炮灰,一旦废掉,不会有任何怜悯,打发完直接送走,比奴仆体面,但也没体面多少。
“而且,我提醒过他。”李牧看着曹阿蛮落魄而去的背影,微微摇首。
行走江湖,风险不可避免,但如果曹阿蛮始终小心谨慎,没有意满自矜、立功心切,总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但曹阿蛮天生粗莽,注定要选择跟李牧不同的路,又怎么会有这些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