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抽烟了,还一股土味儿,你去工地搬砖了?”
陈凡一愣,随即失笑:“差不多,去挖了点东西。”
“哥,”陈雪忽然坐直了身子,睡意全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看到新闻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陈凡脸上的笑意淡去。
这丫头的直觉,真是越来越准了。
“别胡思乱想,就是工作上的事。”他想抽回手,却被她抓得更紧。
“骗人。”陈雪撅起嘴,有些气鼓鼓的,“你每次撒谎,眼神就飘,不敢看我。”
陈凡被她一句话堵得没了词,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我错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没再回避她的目光,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小雪,哥问你个事。”
“恩?”
“如果有一天,哥做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但那件事本身是正确的,你会怪哥吗?”
陈-雪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不会。”
她看着陈凡,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丝毫杂质。
“为什么?”
“因为我哥做的事,就一定是对的。”她答得理所当然,随即又狡黠一笑,“再说了,你要是真因为做好事进去了,我肯定天天去给你送饭。顿顿都有你最讨厌的胡萝卜和青椒!”
陈凡的心,象是被这句孩子气的威胁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猛地伸出手,将女孩一把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感受着那份独属于自己的温暖和柔软。
“小雪,哥答应你。”
“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恩!”
陈雪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呼吸就再次变得均匀。
陈凡抱着她,直到确认她彻底睡熟,才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回房间,盖好被子。
站在床边看了许久,他才转身离开。
回到客厅,陈凡没有开灯,摸出一根烟点燃,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云城的万家灯火,繁华璀灿。
可这片璀灿之下,正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因为他的搅动,开始疯狂收紧。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龙雨晴发来的消息。
【我看到新闻了。陈凡,你是不是疯了?!】
一连串的感叹号,足以看出屏幕那头的不平静。
陈凡盯着那行字,没有立刻回复。
他知道,龙雨晴担心的不是一块地,而是一个足以将人吞得骨头都不剩的旋涡。
而他,就是那个主动跳进去的人。
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删删改改,最后只打出两个字。
【没疯。】
消息发出去,那边沉默了许久。
久到陈凡以为她不会再回复时,手机又亮了。
【他们会杀了你的。为了一个三年前的案子,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值得吗?
值得吗?
陈凡看着这三个字,将最后一口烟吸尽,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被他精准地弹进远处的烟灰缸。
他想起了林小雅那双绝望的眼睛,想起了张伟父亲跪地时的嘶吼,想起了那七具被黑暗掩埋了三年的骸骨。
值不值得,从来都不是他说了算。
是那些枉死的人,是那些活着却比死了还痛苦的人说了算。
他拿起手机,慢慢打下一行字。
【去问问那七具尸骨,我只是个讨债的。】
发完这条消息,他直接关掉了手机。
就在这时。
另一部被他放在茶几上,几乎从不使用的黑色手机,突然嗡地振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
——李。
陈凡眼神一凝,立刻接通。
电话那头,李建国沙哑的声音象是被砂纸磨过,裹挟着工地夜晚呼啸的冷风,直往耳朵里钻。
“小子,你他妈现在、立刻、马上,滚来一趟工地!”
陈凡的目光沉了下来:“怎么了?”
“我们刚才”李建国压低了声音,几乎成了气音,却透着一股让陈凡都心头一跳的寒意,“我们刚才又仔细过了一遍现场”
“挖出来的,不是七具骸骨。”
电话那头死寂了一瞬,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砸了过来。
“是八具。”
第八具!
陈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多出来的一具是谁?为什么三年前的失踪名单上没有这个人?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件事已经彻底失控。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第二天一早。
刑警队。
李建国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桌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一份刚刚出炉的尸检报告,被他捏得变了形。
七具骸骨,经dna比对,与三年前失踪的七名工人信息完全吻合。
更重要的是,法医在每一具骸骨上,都发现了大量钝器暴力击打的痕迹。
“李队,这些人不是被活埋的。”
年轻的法医脸色发白,指着报告上的数据,声音都在打颤,“他们是先被硬生生打死,然后才被埋进去的。”
“颅骨大面积碎裂,肋骨最多的断了七根,腿骨几乎都是粉碎性骨折这他妈的哪是什么塌方事故,这就是屠杀!”
李建国手里的烟盒被他一把捏成了废纸团,关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半杯没喝的茶水泼了出来,浸湿了文档。
“畜生!一群畜生!”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报告做了几份?”
“三份。一份留档,一份给您,还有一份”法医迟疑了一下,“按规矩,要上报分局。”
“先压着,别报。”李建国斩钉截铁。
法医一惊:“可是李队,这不合规矩”
“规矩?”李建国冷笑一声,指了指报告,“死八个人是规矩?把谋杀案定成意外是规矩?去他妈的规矩!这案子,我亲自盯!谁再插手,我让他滚蛋!”
法医被他吼得一个哆嗦,看着李建国通红的眼睛,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是。”
等法医离开,李建国掏出那部老旧的手机,拨通了陈凡的电话。
“喂,陈凡,报告出来了。”
“怎么说?”陈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谋杀。”李建国一字一顿,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七个人,是被人用钝器活活打死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