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抓住陈凡的骼膊,枯瘦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只要能让他们偿命,我这条老命,随时可以拿去!”
“你的命,留着看好戏。”陈凡拍了拍他的手背,“我要的,是证词。”
男人重重点头,眼神里的悲痛被一种决绝的疯狂所取代。他猛地凑近陈凡,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四周的墙壁都长了耳朵。
“小兄弟,你千万要小心!当年塞钱封口的,不止是赵天明的人!”
“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那是源于骨髓的恐惧。
“他们收走了所有东西,只给了我们一个骨灰盒,还警告我们,要是敢多说一个字他们知道我小儿子在哪个学校读书。”
陈凡的目光冷了下来。
这句话里,藏着一把能掀翻云城的钥匙。
“什么制服?”
“不知道我不敢抬头看”男人回忆着,浑身都在哆嗦,“只记得肩膀上有个徽章,不是警徽”
陈凡没有再追问下去。
有些恐惧,一旦刻进骨髓,再多问一句都是折磨。
他将一张纯黑色的名片塞进男人手里,质感坚硬,上面只有一串烫金的电话号码。
“三天后,云顶山庄,有一场慈善拍卖会。”
“到时候,我需要你站出来。”
男人攥紧了那张薄薄的卡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那张卡片象是他溺水时抓到的唯一一根浮木。
“我我去!”
走出破旧的筒子楼,阴暗和霉味被甩在身后。
陈凡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他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烟雾在密闭的空间里升腾、缭绕,将他冷峻的侧脸笼罩其中,晦暗不明。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是刀疤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老板,另外五家都联系上了。就是有两家怂了,三年前就搬去了外省,怕被报复。”
陈凡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刺目的红色定位点,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指尖在方向盘上极有规律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跑?
他扯了扯嘴角,回了条消息过去。
“派人去接,头等舱,我报销。”
消息刚发出去,刀疤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兴奋:“好嘞老板!您就瞧好吧,我保证给他们舒舒服服地请回来!八抬大轿的规格!”
“恩。”
陈凡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副驾,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赵天明这条线,果然没那么简单。
这才对味。
一个能在云城横行多年的地头蛇,身后要是干干净净,那才叫见了鬼。
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藏在暗处的伞,一柄一柄,全都给它撕碎,再踩进泥里!
三天后,夜。
云顶山庄,坐落在半山腰,灯火通明,将整片山头照得亮如白昼。
这场所谓的“慈善拍卖会”,不过是云城上流社会交换资源、巩固圈子的名利场。能拿到请柬的,非富即贵。
陈凡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从容地将那张烫金请柬递给门口的保安。
保安只扫了一眼请柬上特殊的徽记,原本笔直的腰杆瞬间弯了下去,脸上堆满了躬敬的笑。
“陈先生,里面请,里面请。”
推开厚重的红木大门,喧嚣与奢靡扑面而来。
大厅内,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灿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都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
陈凡从侍者的托盘里取过一杯香槟,寻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他在找人。
或者说,他在等一个人主动跳出来。
“陈先生?”
一个夹杂着惊喜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陈凡转身。
龙雨晴今晚穿了一身米色露肩长裙,长发优雅地挽起,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天鹅颈,在灯光下白得发光。
她快步走来,一双美目里闪铄着动人的光彩。
“你怎么也来了?我爸都没告诉我你会来!”
陈凡看着她,笑了笑:“你爸给的请柬,盛情难却。”
龙雨晴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
“他又去找你了?”
“恩。”陈凡没多解释,抬起手,很自然地将她额前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别至耳后,“今晚很漂亮。”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耳廓,温热的触感让龙雨晴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她眼神有些躲闪,脚下却象生了根一样没有动。
“你你少来这套”
她嘴上嗔怪着,眼底的欢喜却怎么也藏不住。
就在这时,会场中央的灯光暗下,一束追光打在了舞台上。
拍卖会,开始了。
主持人西装革履,声音洪亮:“各位来宾,欢迎参加本次慈善拍卖会。今晚所有善款,将全部捐赠给云城孤儿院及贫困山区”
冗长的开场白后,拍卖正式开始。
前面几件拍品无非是些字画古董,引得一些附庸风雅的富商争相举牌,气氛一度十分热烈。
陈凡始终没有出手,只是安静地站在角落,象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场虚伪的盛宴。
终于。
主持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色的紧张。
“接下来这件拍品,有些特殊。”
他清了清嗓子,额头已经有细汗渗出。
“云城东郊,地皮一块,面积三万平方米,起拍价一千万。”
话音刚落,原本喧闹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交谈声、碰杯声、音乐声,戛然而止。
落针可闻。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这块地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那是赵天明的地,晦气。
更别提,那上面还出过人命,邪性得很!谁买谁倒楣!
台下,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疯了吧?这地也敢拿出来卖?想钱想疯了?”
“谁敢碰啊,听说那地方晚上闹鬼!”
主持人站在台上,汗水已经打湿了鬓角,强撑着笑脸,声音都有些发虚。
“一千万,有没有贵宾出价?”
“一千万一次”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主持人准备敲锤宣布流拍时,一个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从角落里清淅地传来,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千万,我要了。”
唰!
全场数百道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齐刷刷地射向那个角落。
只见陈凡举着手里的号牌,神色淡然,仿佛只是买了一颗大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