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沙哑又透着几分疲惫的男声。
“喂?”
“李队,是我,陈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紧接着就是一声没好气的抱怨:“陈凡?我寻思我这号码都快进棺材板了,你小子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给我刨出来的?”
李队,李建国,云城刑警队的老队长,鬓角的白发比队里的案卷都多,脾气硬得能当门板使。他是陈凡从那段暗无天日的过往中挣扎出来时,唯一一个没拿有色眼镜看他,还伸手柄他从泥潭里拽了一把的人。
陈凡没理会他的调侃,开门见山:“李队,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我就知道!”李建国在那头哼了一声,象是一下子被点着了火药桶,“你小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吧,这次又捅了哪个马蜂窝?先说好啊,我血压高,明年就等着退休抱孙子了,经不起你折腾。”
“三年前,东郊工地塌方的案子,我想看看卷宗。”
李建国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电话里安静得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滋滋作响,象是绷紧的神经。
几秒后,李建国沉重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一字一顿:“陈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个案子早就结了,是铁案!”
“我知道。”陈凡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我怀疑,当年的死者,不是意外。”
“你”李建国在那头重重地喘了口粗气,象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你小子,这辈子就跟‘省心’两个字犯冲!非得给我这快退休的老头子找点事干是不是?”
陈凡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那头的李建国骂骂咧咧了半天,最后还是泄了气,象个打输了架的公鸡。
“行了行了!别跟我来这套虚的,算我上辈子欠你的!”他没好气地吼道,“明天上午来队里,我给你开权限!看完赶紧滚蛋,别给我惹出乱子!”
“好。”
“还有!”李建国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别乱来,现在不比以前了,听见没?”
“恩。”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陈凡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黑色的轿车没有丝毫尤豫,强硬地挤入夜色下的车流,朝着城西的方向疾驰而去。
帝豪会所。
陈凡的眼神穿过挡风玻璃,望向城市霓虹深处,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赵天明,你死了。
可你留下的这些债,总得有人来清算。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黑豹。
人,我亲自去提。
帝豪会所,云城销金窟的头牌,门口的迎宾都比别处的经理有派头。能在这里进出的,要么是钱袋子鼓得能撑破裤子,要么是背后的人硬得能当靠山。
刀疤发来的定位显示,黑豹就在这里。
陈凡将车停在会所斜对面的阴影里,降下半扇车窗,点了根烟。猩红的火点在暗处一明一灭,升腾的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
手机屏幕亮起,是刀疤的消息,带着点贫嘴的汇报风格。
【老板,人锁定了,三楼天字一号包厢。嚯,这孙子真会享受,左拥右抱不说,桌上开的那几瓶酒,够咱们兄弟几个换套新装备了。身边跟了四个废物点心,看着块头大,走路都发飘。
陈凡的目光扫过会所门口那些衣着光鲜、满脸堆笑的男男女女,指尖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节奏不疾不徐。
【不急,等他出来。】
消息发过去,刀疤那边秒回。
【收到!就这么看着他烧钱?我心疼。】
陈凡嘴角扯了一下,没再回复。
让他喝。
喝醉了,话才多。
时间在烟头的明灭中缓缓流逝,一根烟燃尽,陈凡又续上一根,车内的烟味愈发浓郁。
凌晨一点,帝豪会所那扇鎏金大门终于再次被推开。
一个光头壮汉,脖子上挂着能拴狗的金链子,一手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满身酒气地晃了出来。他笑得很大声,露出两排被烟酒熏得发黄的牙,身后还跟着四个同样摇摇晃晃的小弟。
黑豹。
陈凡的眼神穿过夜色,死死钉在了他的身上,那双眼睛里再没有半分平日的慵懒,只剩下猎人锁定猎物时的专注。
手机嗡嗡震动。
【老板,出来了!喝得跟死狗一样,现在不动手,等他回家睡觉吗!】
陈凡没有回复,只发了一个字。
【动。】
黑豹正粗鲁地把怀里的女人往自己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里塞,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嫌她动作慢。
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几个黑衣人如饿虎扑食,动作干脆利落。
黑豹的酒劲还没过去,脑子里还回荡着靡靡之音,一个粗糙的麻袋已经当头罩下,眼前瞬间一黑,接着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凌空架起,塞进了车里。
他那四个小弟刚想咋呼,就被从不同角度挥来的钢管精准地敲在后颈,哼都没哼一声,就跟一袋袋土豆似的,被扔进了车厢。
前后过程,不超过十秒。
那两个陪酒女吓得花容失色,刚要发出穿透夜空的尖叫,一人怀里就被塞了厚厚一沓钞票。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拿着钱,买点好东西压压惊。今晚的事,要是从你们嘴里漏出一个字”
话没说完,但那股杀气已经让两个女人把尖叫死死地憋回了肚子里,只能疯狂点头。
面包车引擎轰鸣,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陈-凡看着这一幕,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刀疤这小子,活儿是越来越糙,但也越来越好用了。
他发动车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城郊,废弃纺织厂。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混凝土返潮的霉味,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黑豹被冻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酒意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把铁椅子上,四周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壮汉,而在他面前,一个满脸横肉的刀疤脸正蹲着,咧着一口黄牙冲他笑。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