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罗浮,神策府。
一名身穿铠甲,看起来威风凛凛的白发英武男子,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长椅上专心地——睡午觉。
不,不是睡午觉,而是闭目将军正在专心地思考着仙舟的未来。
君不见他已经严肃得连呼吸都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景元此时眉头微蹙,神态隐隐透露出一股不安感。
睡梦中是那幅他永远也忘不掉的画面。
一轮冰冷的圆月高挂在天空中,世界被黑暗笼罩,月色下那道清冷的身影眼中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她的剑在淌血。
仔细看去,在那锋利的剑锋之下躺着一条狰狞的巨龙,被拦腰截断!
景元瞳孔颤斗的看着她的眼角处,一抹血泪沿着姣好的面容缓缓流下。
她无助地抱头嘶吼、哀嚎,景元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对方眼里的痛苦渐渐消退,只剩下那令人恐惧的疯狂。
“不,不要!”
景元大吼,却阻挡不住那散发着寒意的剑尖缓缓抬起。
一团影子突然在大地上显现,他抬头,一个优雅的倩影阻挡住了月光,让景元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
世界很静,静得能听见剑锋划过空气,发出嗡嗡的声响。
他的眼睛又再度亮起,反射出高空中那一道道凌冽的蓝色光芒。
景元知道,现在一切已经回不了头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号令神君将周围的云骑保护周全,愣愣地看着一道遗漏的剑气飞向自己。
人活得太久了,足以将所有喜悦熬成痛苦。
景元记得那时候自己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然而情况并没有朝合理的方向展开。
一股浩荡的威严突然席卷全场,景元只觉得自己的腿脚发软,忍不住匍匐在地。
明明周围很静,却仿佛能感受到风,将这种感觉一直吹到世界的尽头。
他努力地抬头,视线的极限处只能勉强看清一个孤独的背影。
那一瞬间,景元觉得似乎那就是世界的中心。
他脚踏虚空,身上的衣摆无风自动,明明什么都没做,好象只是看着,剑锋却仿佛触及到坚硬的屏障,再不能前进分毫。
景元看着这一切,他除了瞪大双眼之外其他什么也干不了。
那人突然动了,他轻轻地一挥手,锋利的长剑突然寸寸崩裂,空间泛起涟漪,如同水波荡漾开来,漫天的蓝色剑气先是定格,随后破碎。
月光下的那一抹倩影也如同失去力气一般瘫倒在那人怀里。
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传导到地面,景元身上的根根汗毛立起,好象胸口处诞生了一颗太阳,温暖在瞬间包裹住全身。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那人的突然出现,轻易地改变了景元以为已经注定了的一切。
如同斩断命运已经延伸出的触角,霸道地重新改写既定的结局。
梦里的场景突然全都模糊了,他恍惚地觉得好象有人过来了,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景元抬头。衣装、面容,全都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对方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听不到声音。
但是景元记得这一幕,他也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知道你,是她的徒儿?仙舟人长寿,却有魔阴之祸,不过相比于其馀人的生离死别,应当要知足才是。”
“她年岁已至,今又精神受创,此况在所难免。但我能保其神志,告诉你只为让你心安,此事你知道便好,切莫外传。”
“不过,我看你年纪尚浅,今日之事难保魔阴前至。我便送你一物,权做你师父的人情。”
很简单的几句话,没说自己是谁、和镜流什么关系,没说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说为什么只告诉景元一个人。
等景元回过神来时,眼前只剩下一片狼借,他环顾四周,所有云骑,均身形完好。
就如同那几剑从未挥砍下来一般。
只有那人和镜流不见了踪影。
这些都是景元自己回忆起来的,他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周围漆黑,一片模糊。
突然,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视线猛地朝某处望去。
一道流光激射而来!
“将军?”
一旁的少年喊道。
“啊!”
景元突然喊了一声,睁开眼睛。
“哦,彦青啊,我没事。”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你有什么事吗?”
“是。”
彦青回道:
“刚才太司的人来过,说穷观阵的卦象有异常,太卜大人正在全力调查,想让将军您赶快过去一趟。”
景元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彦青你先去忙吧。”
彦青也点点头。
“是。”
待彦青走后,景元舒展了一下眉头——从刚才开始他的眉头就一直紧皱着。
随后,景元一只手朝自己的腰部探去,取下一枚古朴的玉佩。
玉佩上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从未熄灭,但需要仔细看才能发觉。
他看着玉佩,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景元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那是一枚箭矢,其上载来一股极其汹涌的[巡猎]命途能量。
帝弓仅以光矢宣其纶音。
他微微握紧,闭上眼睛,其上的意志随着能量一起进入景元的身体。
良久,他睁眼,在座位上沉默了许久。
景元叹了一口气,他又想起刚才彦青的话。
“山雨欲来啊。”
将玉佩小心地重新挂回腰间,景元起身走出神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