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妮娅换好衣服,缓缓走出嬴风制造的黑幕。
嬴风正背对着她,目光深邃的望向远处,似乎兴致不怎么高亢。
他还披着那条毛毯,从布洛妮娅在克里珀堡第一次遇见他开始,就从未取下来过。
是因为怕冷吗?
布洛妮娅不禁心想。
“你怎么了?”
嬴风闻言回头。
“你在关心一个挟持了你的匪徒?”
“并非如此,我是在确认你的状态,你也挟持了贝洛伯格,忘了吗?”
嬴风摇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走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刚才那名流浪者,如果再次出现在你面前的话,你会怎么做?”
他迈步,布洛妮娅连忙跟上,她思考片刻。
“无论如何,他都是贝洛伯格的居民,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他的!”
闻言,嬴风的脚步突然顿住,此时他们已经经过了一个拐角处。
“也就是说,你最起码也会象刚才那样,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他是吗?”
他说着,笑了笑。
“既然如此,需要我送你一把小刀吗?把你那块干粮分出去,我想,得到了你的施舍,一定能帮助他们轻松度过今晚的严寒。”
嬴风让开了身子,一个偏僻地带的景象完全进入布洛妮娅的眼帘。
她瞪大了眼睛。
只见,面色灰败,如刚才那人一般无二的流浪者,在这里簇然成群!
有的四肢无力瘫倒在地但一双如鹰勾般的眸子里仍闪铄着贪婪的光芒,而有的则戾气颇重,向二人这边看过来,不怀好意。
在人群当中,她看见了几个营养不良而瘦骨嶙峋的孩子!
布洛妮娅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她遍体生寒,就仿佛在午夜赤身裸体矗立在城外的暴风雪之中,连瞳孔都在颤斗。
“我曾经去过无数个世界,那些地方的人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每一次,我见到他们的统治者时,总会想问一句——人为何总是将最残忍的手段施于同胞?”
嬴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布洛妮娅突然觉得身体僵硬了,这次并不是因为对嬴风的恐惧,而是来源于眼前的一切对十几年坚定信仰的骤然冲击。
“我知道我知道,布洛妮娅统领,可可利亚大守护者的伟大无需多言,眼前一切只不过是表象罢了,下层区的各位十几年来一定也一直感激着大守护者的仁德。”
嬴风似乎明白布洛妮娅想要说什么。
“去吧,换上你自己的制服,表明你的身份和来意,然后分发你的干粮去帮助他们,敬请收获他们对你的‘感谢’与‘祝福’吧!”
他拍了拍布洛妮娅的肩膀,后者身体又是一颤。
布洛妮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一刻,她的内心中升起一抹恐惧与羞怯,那身她曾经视作光荣的银鬃铁卫制服,在这一瞬间却让她感受到了羞怯。
不,不对,银鬃铁卫本身是没有错的,他们一直都是贝洛伯格的英雄,在寒潮中与裂界怪物们厮杀于最前线,而真正有错的,不是别人···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握成拳头的双手此刻青筋暴起。
可可利亚大守护者是伟大的,她用十几年的时间坚信这一点,但是让这一切崩塌,仅仅只需要嬴风带她来到这么一个地方。
“你们两个!离那个地方远点儿!”
嬴风和布洛妮娅听到声音,一起转过身。
一个女孩儿正往这边赶来,奔跑的姿势象是一只蝴蝶。
“你是?”
布洛妮娅问道。
“恩?不认识我?我是地火的成员希儿,这里是一处流浪者的聚集地,虽然在我们的地盘儿他们不太敢惹事,但是最好还是离那些家伙远点。”
布洛妮娅闻言摇摇头,她还是不明白。
不知道为何,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嬴风,就好象在等待嬴风给她解答,布洛妮娅发现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到惊讶。
然而没等嬴风说话,希儿先开口:
“竟然不知道地火?你们是其他地方——不对!”
她看向二人干净得一尘不染而且用料精致的衣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眼神变得不善。
“我说怎么会有人这么莽撞,原来是上城区的小姐和老爷啊,你们不舒舒服服地在上面待着,跑到我们的这个地方做什么?”
希儿的态度转变在一瞬间,布洛妮娅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对方的阴阳怪气。
当即,布洛妮娅的眉头轻皱。
“封锁下层区并不是上层的大家愿意看到的,我们也是一同在严寒与危险之中艰难求生!”
“呵,艰难?”
希儿似乎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下层区被封锁十几年了,在封锁的指令刚下达的时候这里就成了炼狱!”
“你们不会想到,最后一班通往上层的动车开走的时候,我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呼吸上面掉落下来的尘霾,眼中是有多绝望!”
“艰难?是上面的阳光太过耀眼了吗?但你不知道,在这里,有多少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为止,一辈子还从未见过阳光!”
希儿一开口便滔滔不绝,以前从未有过机会,现在人就站在她面前,她要一口气把十几年来的怨愤与恨一口气全都吐出来!
她说着说着,脑海中闪过一桩桩自己亲眼见过却始终无能为力的悲剧,得了呼吸病只能等死的矿工、虎克和那些小孩子好奇地询问天空的样子、还有娜塔莎半夜结束问诊时疲惫又无奈的眼神!
希儿的眼睛渐渐湿润了,而布洛妮娅从一开始就一直沉默着。
她心里浮现刚才嬴风说的那句话。
人为何总是将最残忍的手段施于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