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最后几日,来自洛阳南宫德阳殿那场充满了歇斯底里与绝望气息的朝议结果,如同裹挟着血锈和恐惧的飓风,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帝国。
消息所过之处,无不激起骇浪惊涛,帝国的根基在这无形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洛阳内外,恐慌蔓延:“捐粮百万石!或出兵十万!半月为限!”
一一汉灵帝这道近乎疯狂的摊牌圣旨,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所有司隶、京畿勋贵和世家门阀的心头。
恐慌瞬间在帝都弥散开来。
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骤然冷清,紧闭的商铺大门后,是商贾们惶惶不可终日的脸孔。
粮价如同脱缰野马,一日数涨。
往日宴饮无度的豪强们,此刻焦头烂额,一边是掏空家底的剧痛,一边是“视同悖逆”、“灭其满门”的恐怖威胁。
诅咒与馒骂充斥看深宅大院,恐慌如瘟疫般自洛阳向外疯狂扩散。
州郡哀鸿,民怨沸腾,诏书迅速飞往各州郡刺史、太守及地方大族。
刺史们手捧诏书,面无人色。地方官府的压力骤然增加十倍,摊派的恐怖指标像山一样压下来。
为了完成任务,“催粮吏”的横征暴敛瞬间加剧了十倍百倍!
原本在何进“招安新附军”政策下已摇摇欲坠的各州都秩序,如今彻底崩塌。
绝望的农户面对砸门索粮的爪牙,选择了背井离乡的逃亡。
山林间啸聚的“贼寇”数量骤然激增,不再仅是响应“黄天”的太平教徒,更多是被逼上梁山的穷苦百姓。
整个帝国中下层,都在这道旨意下剧烈震荡,怨气冲天。
荆州张曼成,“忍辱负重之奇男子”?益州张鲁,“归顺朝廷”?
这赤裸裸的政治招安交易,在明眼人看来无比讽刺。
但更讽刺的是,在南阳等地,原本像征朝廷统治的官袍旗帜正在仓促地被摘下,换上一种怪异的“义军”标识一一那是张曼成势力接受“招安”后,朝廷承认其“保全地方”功绩的遮羞布。
与此同时,当朝堂上有人试图提及北方山海领这支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力量时,来自江南系的官员们惊恐而坚决地将其打断压下。
“异人幸进”、“偏安一隅”、“自顾不暇”一一这些轻篾的斥责背后,是王允、荀氏、袁氏等大族对陆鸣在广陵和吴郡强势控制的深深忌惮,以及那个“交易”形成的无形缰绳束缚着他们的咽喉。
江南暂时看似平静,暗流却汹涌澎湃。
当这场由洛阳引爆的巨大震荡波一圈圈向外扩散,撞击到渤海之滨时,阳信城县衙内的气氛,
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对比。
此刻,阳光正暖,通过修一新的雕花木窗,将光斑洒在铺着大幅地图的长案上。
空气里有新茶的清香,混合著墨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定祥和的气息。
与外面那个风雨飘摇、袁鸿遍野的帝国相比,这里如同风暴眼中奇异的宁静港湾。
这里是陆鸣的山海领权力内核。
一个月多月前,随着太平军如日中天的攻势转向南方何进占据的充州内核,陆鸣果断激活了韬光养晦的战略。
他象一位老练的农夫,在风暴暂时止息的间隙,低下头精心侍弄刚刚到手的田地一一幽州五郡。
这场“低调”并非无所作为,恰恰是惊人的高效率。
在泪授、郭嘉、戏志才的统筹调度下,山海领的官吏如同细密的梳篦。
广的幽州大地上,散落各处的流民被收拢、登记、安置。
山海领推行了比任何时期都更“仁厚”的田政:将无主荒地、官田,乃至一些查抄的世家庄园,大比例地以“租贷”形式发放给百姓耕种,田租大幅降低。
医官体系在阳信初步成型后,开始向各郡县辐射。
短短一个多月,幽州五郡战后的混乱与箫条已被有效遏制,市井重现喧嚣,田间地头恢复了耕作景象。
只要再给一个安稳的秋收,这北疆之地便能焕发出远超战前的生机。
军事上的动静更大。
周泰、太史慈、廖化、高览四位悍将,被赋予了在幽州全面募兵的任务。
他们严格把关,兵不在多而在精。
从幽州五郡上千方踊跃报名的青壮中,精心挑选出整整五百方根底尚可、体格健壮者!
这并非结束,仅仅是开始,
紧接着是堪称疯狂的地狱式训练。
幽州五郡的各处训练场上,喊杀声震天动地,器械的撞击声日夜不息。
这些新兵在高强度、高营养、高效方法的锤炼下,仅仅一个月馀,便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全员踏入了三阶兵的门坎一一这是一个地方普通郡兵需要数倍时间才能达到的战斗力底线。
与此同时,对原幽州各城混杂的守军进行了彻底的整肃。
去芜存菁,近百万老弱病残、兵痞油子被遣散退伍,馀下的精干也和新兵混编整训,整个幽州防线的旧肌理被彻底重塑。
更令人瞩目的是各内核将领专属兵种的恢复。
战场上闪耀的利刃需要在安稳的后方打磨。
黄忠的【玄凤羽卫】、周泰的【紫鸾虎贲】、蒋钦的【丹霄河卫】、陈到的【白锐士】、典韦的【黑焰虎责】、廖化的【泰山铁卫】、高览的【黄鸾飞骑】这些损失巨大的王牌精锐,终于得到了喘息和补充的机会。
陆鸣慷慨地开了从公孙度宝库、冀州缴获以及自身积累中取出的高级资源。
太史慈、周泰等人亲自坐镇,在各支精锐部队中优中选优,吸纳最富有潜力、资质契合的战土甲胃重铸、弓弩调试、战马补充、秘药淬体、内核战阵演练专属兵种如同休眠的猛虎,在平静中迅速舔伤口,重塑筋骨,不仅恢复甚至有望超越战前规模!
而新募的五百万三阶精锐,则如同厚重坚实的基座,支撑着这些即将再度出鞘的尖刀。
陆鸣端坐主位,自光扫过长案两侧神色沉稳中带着昂然之气的文武。
他心中了然那份不寻常的凝聚力。
幽州五郡百姓对山海领的接纳和认同速度,远超了郭嘉等人最乐观的预计。
政务推行之顺畅,募兵响应之踊跃,甚至远超相对经营更久的广陵郡。
沮授将此归功于“清丈土地、安抚流民”的仁政实效,郭嘉则揣度是雷霆扫灭公孙度树立的威严。
只有陆鸣自己清楚,那源自当初完成隐藏成就所获得的【名震北方】这一传奇称号带来的“根骨”级加成。
它无声无息地渗透在这片土地的人心之中,让百姓天然对“山海”这个名字多了份亲近与信赖,让统治的根基在混乱的世道中悄然深扎。
此刻的会议,便是这股积蓄力量后的审视与筹划。
“主公,”戏志才将一卷洛阳来的密报放下,捻须开口,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凝重。
“帝都之策,无异于肉补疮,掘墓求棺。刘宏此举,实将天下士族尽数推向对立,帝国法统根基,已被他自己刨断十之七八。”
郭嘉半躺靠在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唇边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何进那份泣血奏章倒是把‘演技’二字用到了极致。
可惜,那董卓是虎狼,他何进更是豺狗。
张梁围金乡,张角吞七郡充州已是插在何屠夫脖子上的一把尖刀,朝廷输血再多,不过是让他吊命片刻罢了。”
沮授指着地图上荆州的位置:
“那张曼成摇身一变,从‘贼酋”成了‘义士”,倒也滑稽。
只是他这‘百万精锐若真到了洛阳,究竟是听调还是反噬?
皇甫嵩几位老帅,只怕有苦说不出。”
“嘿,管他谁听调,反噬不反噬!洛阳那边越乱越好!”
周泰咧开嘴,露出被太阳晒黑的牙齿,粗厚的手掌忍不住拍在腰间刀柄上:
“俺手底下那群娃子刚练成三阶,正好拿点好材料开刃!主公,咱们还继续窝着看戏?”
太史慈目光锐利如鹰集扫过地图上广陵的位置,没说话,但眼中战意已显,
黄忠神色沉稳如山,抚着颌下短须:
“幼平莫急。那江南几大族今日压制我等提名,正说明畏我山海如虎。此时更需稳如磐石,让他们继续‘安心’在南方与太平贼扯皮去。咱们只需按部就班:
”
沮授接口道:“忠老将军所言极是!秋收在望,再有数月,幽州五郡根基深固,百姓归心,粮秣丰盈,五百万精兵甲胃齐整,专属军伍兵锋锐利。那时,才是吾等真正立于不败之地,能与天下群雄放手一搏之时!这才是真正的韬光养晦之道!”
陆鸣的自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尤其是那份源自成就所带来的、难以言喻但文真实存在的幽州民气,最终落在那份描绘着混乱帝国版图的地图上。
他端起手边的粗陶茶碗,吹开新添的浮沫,清茶入口,一股温润的回甘与沉稳的力量随之蔓延。
窗外,阳信城的街道人声隐隐,透着安宁与活力,与密报中所描绘那震荡哀豪的帝国景象,形成了两个世界。
他放下茶碗,声音平静而笃定,如同磐石落定:
“志才先生分析透彻,奉孝之言一语中的。
何进已是垂死挣扎,朝廷更是自毁长城然张角气焰正盛,豫州、荆州乃至益州局势未明。此刻,并非吾辈崭露锋芒之时。”
他站起身来,双手按在地图边缘,深邃的目光扫过魔下文臣武将。
“传令!”
“其一,幽州内政民生,一如沮公与所定方针,全力推行!安民、备粮、筑工!秋收之前,五郡务必恢复全盛,民心归附!”
“其二,新兵整训,强度不变!三阶只是门坎。着周泰、太史慈、廖化、高览严加操演,精研战阵!务必使五百万新军成铁!各专属军种,依原定计划补充、精练!”
“其三,”
陆鸣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丝冷意:
“广陵、吴郡之事,暂时冷眼旁观。
江南几大家族想我们‘偏安”?那我们便‘偏安”给他看!
让他们继续在南方与太平军、何进纠缠,继续为粮食、为苟延残喘绞尽脑汁!
但是,内部监控不能有丝毫松懈。
若有谁敢趁机伸手,断我根本
他没有说完,但堂内众将如黄忠、典韦等人眼中寒光一闪,杀气弥漫,已是最好的回应,
“其四,”
陆鸣转向戏志才和郭嘉:“严密监控关东局势!豫州袁氏、充州残局、荆州张曼成动向
我要比朝廷更早知道第一手消息!洛阳何时变天,充州何日尽陷,徐州动向如何,皆需了如指掌!”
诸将轰然应诺:“末将(属下)遵命!”
阳光依旧温暖地洒进大堂,映照着地图上山海领稳固的幽州版图,和它四周那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的帝国疆域陆鸣看着窗外渤海上空澄澈的蓝天,心中念头清淅如刀:
“休养生息,继续积蓄。待秋日粮满仓,兵精器利,民心归附
那时,就不是洛阳或是那些江南门阀来决定我们该‘偏安’何处了!”
蛰伏的巨兽在阳光下舒展筋骨,无形的力量正在宁静之下疯狂滋长,只待那秋风吹起、尘埃渐定之时,便是利爪撕裂这混乱乾坤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