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辰时初刻,乌程北门。
太湖的水汽尚未在初春的晨光中完全散尽,沉重的战鼓便撕裂了黎明最后的宁静。
那鼓点初缓,如闷雷碾过湖面,继而越来越快、越来越密,最终化作撼动天地的癫狂轰鸣,重重捶打在城上城下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鸣——呜——呜——”
号角凄厉,如同死神的哨。
城下,赤底金纹的“山海”玄鸟大蠢于中军陡然竖起,猎猎如刀!随之而起的,是三道如渊如狱的森然杀气!
“【紫鸾虎贲】!随某破城!”
周泰咆哮如惊雷!
他精赤着结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初阳下闪铄着凶悍的光泽,那柄巨大的锯齿战刀“裂波”已悍然出鞘!
身后,一千披复深紫色特制鳞甲、手持重型破甲战斧的【紫鸾虎责】亲兵,爆发出震天撼地的怒吼。
紧随其侧翼的,是一万名身披玄色重甲、高举塔盾巨斧的山海重装步卒,如同移动的钢铁壁垒,踏着山摇地动的步伐,直扑北门左翼!
几乎同时,一道沉默却更加恐怖的身影如黑色陨星般撞向右翼!
“【黑焰虎贲】,跟紧我!”
典韦!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沉闷煞气!
两柄门板似的玄铁巨戟在手中旋开一片乌光!
身后,是整整一千名沉默得如同地狱熔岩的【黑焰虎贲】!
他们身披如同深渊般吸光的重铠,面孔隐藏在狞的黑铁面甲之后,步伐坚实如山岳,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大地踏裂!
杀气凝成实质,连空气都为之冻结。
同样一万名重甲步兵紧随其后,如同黑色的死亡洪流,涌向北门右翼!
中央,燕赵豪杰韩当须发戟张!
“燕赵儿郎!开锋!”
他手中陌刀横指,寒光摄魄!
一千名来自北地的骁锐亲卫发出野兽般的豪叫!
身旁的一万重步兵亦组成密林般的推进数组,与周泰、典韦呈三路并进之势,对着巍峨的北城墙,发动了山崩海啸般的第一波冲击!
箭幕蔽日!
“吱嘎——嗡——!”
就在重步洪流踏入城下射界的同时,后方传来了弓弦绞动的极限呻吟!
黄忠!那金色玄凤甲胃下,老将鹰集般的目光死死锁住城垛!
“玄凤羽卫!引弓一—斜指四十五度!目标——城头弓箭手!三连一—射!”
嗡!嗡!嗡!
破空尖啸几乎刺穿耳膜!
两万【玄凤羽卫】!
在黄忠那柄玄凤惊日弓亮起的军团技光晕加持下,射出了超越物理极限的死亡之雨!
金红色的箭矢带着灼热的气旋,如同无数支长了眼晴的毒牙,精准无比地复盖了北门左侧一片段的垛口!
敢于露头还击的守城弓手瞬间如同狂风中的麦草般倒伏下去,血雾弥漫!
紧接着,太史慈的号令亦如霹雳炸响!
“惊雷一—响!烈焰一一起!”
两万【惊雷羽骑】虽非在马上,却依旧保持着弓骑神兵的锐气与速度!
他们组成的方阵发出整齐划一的吼声,特制的火箭引燃,随着太史慈的巨弓指引,在“军团技·惊雷引”的银光电芒缭绕下,化作一片燃烧的银色瀑布!
这箭雨覆盖范围更大,倾盆浇向城头守军最密集的局域和缺省的滚木石发射点!
倾刻间,城墙上腾起一片火光与浓烟,无数惨豪响起!
“稳住!水缸!灭火!”城上军官凄厉嘶吼。
最右侧,蒋钦的水师精锐以步卒姿态,挽起了强弓硬弩!
“丹霄河卫!复盖压制!放!”
两万【丹霄河卫】展现出弓甲全能的恐怖素养!
他们的齐射并非极致精准,却胜在连续不断、箭雨如瀑!
强弓的力道配合精良箭矢,压制得映射局域的守军几乎完全抬不起头!
再加之黄忠和太史慈部侧翼分出的三万精锐弓箭手不断进行补充压制,整个北门城头被一片几乎不间断的金属风暴完全笼罩!
“举盾!顶住啊!”守军在垛口后的惨叫被淹没在令人头皮发麻的箭矢撞击声中。
而在山海中军战鼓台侧后方,陈到银甲冰冷,面色坚如磐石。
即使魔下最宝贵的【白联锐士】残存无几,此刻他依然是战场的精密大脑。
“弩!一至六号位!目标一一西侧第一座箭楼!三发急射!”
“云梯车!前推!撞城槌!目标主城门,抵近!掩护跟上!”
“钩索队!随重步锋矢行动!”
一道道清淅冷静的命令通过令旗兵精准传达。
巨大的投石机发出沉闷的咆哮,燃烧的火油罐和石弹狠狠砸在城楼和女墙上;
包铁的巨大云梯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轰然靠上墙头;
沉重如山的撞城车在铁甲战士的簇拥下,顶着冰霍般的落石火油,狠狠撞向包铁铜钉的巨门,
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每一次都让整段城墙为之剧震!
绞肉地狱!
城上城下,瞬间变成了血肉溶炉!
冲在最前的山海重步兵顶着漫天箭雨和滚烫金汁,悍然踏上云梯。
沉重的塔盾上方,守军的长矛如毒蛇般刺下,带起蓬蓬血雨。
下方,不断有士兵被滚落的巨石砸中,骨骼碎裂的脆响让人牙酸。
云梯被点燃,化作巨大的火柱,攀爬的战士惨叫着坠落,又瞬间被后续的刀盾手踩过,
城墙缺口处,周泰如同疯虎!他锯齿大刀“裂波”挥舞得如同旋转的刀轮,每一次旋斩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盾牌连同人甲在他巨力下纷纷碎裂!
他所到之处,紫鸾虎责跟随狂突,斧刃劈砍如雷,硬生生在守军阵线里凿出一个个血洞!
“拦住他!快!堵上!”守将声嘶力竭另一边,典韦则如同人形凶兽!
双戟挥舞间,根本没有招式可言,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
沉重的守城武器被轻易砸飞,试图阻挡的盾牌和士兵连同兵器一齐被轰成肉糜!
黑焰虎责护卫在他身侧,他们的风格更为沉静而致命,如同移动的铁壁尖锥,沉默地收割着敢于近前者的生命。
城墙的防守节奏在他们恐怖的突击下被撕扯得粉碎。
韩当沉稳而又汹涌,他的陌刀和身边燕赵悍卒的长枪,形成了极其高效的绞杀阵线,步步为营地向城墙中央挤压。
眼看乌程北城墙战线摇摇欲坠,数道强悍的气息如火山般在北墙各处爆发!
“某家纪灵在此!贼子休得猖狂!”一声雷霆暴喝,手持三尖两刃刀的纪灵如同门神般现身,
挡住周泰锋芒!
刀戟相交,火星四溅,狂暴的气浪将周围士兵都掀飞出去!
两位以蛮力着称的猛将战在一处,宛如巨兽相搏,所过之处地面塌陷,城墙垛口崩碎!
“这不是【虎豹骑】统帅么!?哼,今日便领教一下阁下的斤两!”
韩当怒目圆睁,手中陌刀化作厉电,迎上从另一段城头杀下,手持长枪、眼神狠厉如饿狼的曹纯!
枪影刀光绞杀一片,金铁交鸣如暴雨打笆蕉!
侧翼缺口处,夏侯渊身形如鬼魅般杀到,一柄大刀如影随形缠上典韦!
他身形灵动,刀法刁钻狠辣,处处攻击典韦双戟合围的间隙,口中厉啸:“黑阎罗!吃某一刀!”
典韦冷哼一声,双戟狂旋,力沉万钧,将夏侯渊的攻势暂时阻挡,但那刀法带来的威胁如同骨之姐,严重迟滞了他撕裂阵线的速度!
“尔等休的猖狂!某家程普(祖茂)来也!”两声雄浑怒吼同时炸响。
程普的铁脊蛇矛和祖茂的双铁鞭如同两道铁闸,一左一右死死扼守住了中央局域另一处濒临崩溃的点!
他们配合默契,刚柔并济,矛影如山,鞭风如涛,将疯狂进攻的山海重步一次次凶悍地打回去,任凭海浪冲击,磐石然不动!
正是这五位堪称天下名将的客将拼命搏杀,如五根擎天巨柱般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防线,才让已经多处出现豁口、处处火光浓烟的北城墙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彻底冲垮!
每一个关键节点,都有他们的身影,怒吼与金铁交击声成为这绞肉机上最激烈的音符!
血战,从辰时直杀至午时。
第一批冲击的重装步卒和精兵损失惨重,筋疲力尽。
“眶眶一一!”尖锐的金声猛地响起!
如同嗜血洪流退潮,山海进攻部队如同潮水般脱离接触,带着伤员和同伴的尸体,在后方弩箭掩护下急速后撤。
留下的是城下堆积如山的户体,燃烧的器械残骸和一片狼借的攻城路径。
然而,未及守军喘息一口,催命符般的进攻号角再次撕裂长空!
“第二梯队!上!”
山海领蓄势待发的生力军踩着满地血泥,如钢铁洪流般再次填满战场!
同样惨烈的攀爬、撞击、搏杀,再次上演!
阵亡的紫弯虎贡位置被新的山海精锐顶上,弓弩方阵毫不停歇地泼洒着死亡之雨,陈到指挥着新的云梯车、撞车填补了损失的位置。攻势的强度,竟丝毫未减!
城头上,纪灵、曹纯、夏侯渊、程普、祖茂五人早已杀得浑身浴血,战甲残破。
纪灵气喘如牛,双臂肌肉微微颤斗,脸上、身上皆有几道新增的伤痕;曹纯虎口崩裂,眼神依旧狠戾却带着一丝疲惫;夏侯渊手臂甲胃被典韦砸凹,嘴角溢出鲜血;程普祖茂更是须发戟张,状若疯虎,已然不知逼退了多少次冲击。
守城士兵更是换了几茬,北城墙的预备队几乎耗尽,都已经开始从其他地方调部队过来轮换了。
这五位强行支撑,北墙早已化为废墟!
当申时的斜阳将天地染成一片刺眼的血红,第三波,也是最为疯狂的冲击降临了!
这是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进攻!
山海领投入的全都是体力尚存、意志最为坚韧的老兵。
周泰、典韦、韩当,三位主将身上皆已挂彩,体力耗尽。
周泰左肩多了一道刀伤被简单捆扎,依旧狂吼冲在最前;典韦甲胃凹陷处处,但双戟挥舞依旧如魔神降世:韩当须发染血,眼神却如淬火寒冰。
三位主将亲冒矢石,带着紫鸾、黑焰、燕赵亲兵和最后的生力重甲,发动了最后、最猛烈的突击!
他们自标明确,就是那几位早已摇摇欲坠的客将所守节点!
“贼子!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纪灵看到周身亲卫几乎死绝的周泰再次狞笑着扑来,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反扑过去!
大刀与锯齿战刀再次轰然碰撞,炸裂的气流甚至掀飞了临近的士兵!
曹纯嘶吼着与韩当硬碰硬,试图以伤换伤;夏侯渊身形略显滞涩,但刀光依旧笼罩着典韦要害;程普祖茂背靠背,手中兵刃挥舞如轮,死战不退,两人身旁已经倒下了不知道多少山海精兵!
喊杀声、怒吼声、垂死哀豪、兵刃入肉声混杂成一片恐怖的死亡交响曲。
血色黄昏!
终于,“铛——铛一—铛一—!”
酉时,如同救赎般的鸣金声自山海后军远远传来!
正在厮杀的海军如同听到了天籁,动作骤然一滞,随即在各自队官、亲兵的嘶吼下,有条不紊地交替掩护着后撤。
周泰、典韦、韩当三人相互望了一眼彼此浴血的狞模样,眼神中尽是不甘,却也心知魔下兵士早已是强弩之末,猛吼一声:
“撤!”
如同退潮,血腥的战场上短暂的死寂之后,便是伤兵的惨呼和压抑的低吼。
城头上,纪灵拄着三尖两刃刀剧烈喘息,身上伤口火辣辣地疼;曹纯扶着碎裂的城垛,看着还在城下肆虐的零星火箭,眼神阴沉如冰;夏侯渊直接一屁股坐倒在血泊里,大口喘息;程普、祖茂背靠背坐下,胸膛急速起伏,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五个人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甲胃,内力耗竭,体力枯竭,身上大小伤口无数,狼狐到了极点。
城上城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残破的户体一一有穿着山海玄甲的,有披着各色守军号衣的,
更有无数来不及收的紫鸾、黑焰、燕赵精锐的甲胃碎片。
被焚毁的云梯、撞车、床弩如同巨大的黑色墓碑散落各处。
城墙多处砖石碎裂、焦黑,女墙塌陷,箭楼起火燃烧,浓浓的黑烟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直冲云宵。
乌程北墙,今日化作了名副其实的“战场绞肉机”。
整条战线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废墟。
仅仅一日高强度轮番厮杀,攻守双方便在这条不足两里长的城墙局域,共同浇灌下了超过十万生命的血肉丰碑!
若非纪灵、曹纯、夏侯渊、程普、祖茂这五位当世猛将拼死力战,在数个关键节点不惜以伤换命、以身为墙,北城早已易主!
夕照如血,将这片刚停歇的地狱战场涂抹得更加凄厉悲怆,也预示着,这仅仅是乌程血肉磨坊的开始。
双方付出的代价,都过于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