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自海港城议海阁签发的军令,宛如投入寒潭的炽热火炭,瞬间点燃了蛰伏在帝国疆域上的庞然巨兽。
山海领内核腹地。
太史慈接到军令时,正于领地校场检阅年前便结束北伐、返修养息的本部兵马。
那枚烙印着山海玄纹与陆鸣专属印信的赤金令箭在他掌中喻鸣,字字句句透着冰冷的决断。
他深棕色的眼眸中沉寂许久的战意轰然进发,如惊雷破云。
身旁副将张武,刚刚还在絮叨着年后春耕的安排与领地巡防事宜,此刻一张黑脸瞬间垮塌,眼巴巴望着太史慈,那眼神委屈得象个被抢了糖葫芦的熊黑。
“我守家?”张武瓮声瓮气,试图挣扎,“子义兄,凭啥又是我
司太史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甲,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嘴角扯出锐利的笑弧,似龙牙初绽:
“主公之令,便是天道!家业根基,比前线战场更重!
守好这里,便是我山海领进可攻、退可守的王道之基!”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压下了张武所有不甘。
知遇之恩重于山,太史慈等了太久重新为主公征伐四方的机会,岂容错过!
“传令!”
太史慈转身,声震校场:“一万【惊雷羽骑】整备!太华军抽调十万,山海守备抽调二十万精锐!即刻开拔!目标一一海港城!响午前,我要看到军旗出现在东港!”
倾刻间,山海领的内核腹地震动起来。
无数沉寂的营房大门轰然洞开,甲士如铁流涌出,汇向囤积军械的库房。
专属兵器、备用皮甲、三日份压缩行军粮、疗伤符药..
一切都在沉默的流水线中被快速分派、装载。
港口方向,早已接到预备命令的舰队文书官嘶吼着核对船籍,早已完成休整、锚泊港内的二百艘五阶战船【朦幢】正被水手奋力唤醒。
沉重铁锚在绞盘的嘎哎声中缓缓升起,粗若儿臂的缆绳绷紧如弦。
淡水资源渠道全开,巨大的陶制水瓮在港口辅兵的肩扛背负下,被流水般填满巨大的储水舱。
日过中天,五阶战船朦巨舰的主帆依次升起,猎猎作响!
旗舰“逐浪”号舰首,太史慈按剑而立,目光如电穿透翻涌的海雾,直指南方。
他身后,三十万精锐步骑已在底舱列阵完毕,肃杀之气冲散海鸥的鸣叫。
这支承载着部分山海新军与精锐老卒的铁血混合军团,裹挟着北地的霜风与山海的意志,乘巨舰破浪南下!
北疆阳信城中。
太守府内,周泰正与廖化、陈到、戏志才围着巨大的幽西沙盘推演张角可能的春季攻势。
那封加急密令被亲卫呈上,周泰阅罢,虹根根立起,铜铃大眼中精光暴涨!
“主公有令!阳信舰队即刻补足淡水物资!
黄忠、典韦、高览及其本部,统率第一、第四、第六、第八四军主力一一五十万百战精锐,火速南下海港城待命!
高览副将韩当,随行!”
周泰声如洪钟,穿透厅堂。
“轰!”
脾气火爆的廖化猛地砸了一下沙盘边缘,震得木屑纷飞。
“怎么又没老子的份?!主公这是嫌俺这口刀钝了不成?!南边的膏腴地界,老子要打头阵!”
周泰踏前一步,铁塔般的身躯几乎挡住了窗户透进来的光,沉声道:“元俭声!主公调度,
自有其通盘考虑!南方?哼,严白虎那等沟渠鼠辈,何须用你!真正的威胁在北边!”
戏志才适时步上前,羽扇轻摇间,声音沉稳而极具穿透力:
“元俭稍安。主公留泰然镇北疆,非轻也,乃重托!
幼平之稳,如山磐石,可压阵脚;叔至之守,如铜墙铁壁,滴水不漏;元俭之能,长于山林野地,穿插奇袭,查缺补漏更需依仗!况且
他羽扇点向沙盘上的燕山馀脉与冀州交界:“张角‘黄天王庭”就在冀州,开春必有雷霆万钧之势北压!
此一线万顷良田,百万生民,乃至我山海西五郡基业,不容有失!
你三人,便是主公钉死在此的擎天之柱!你动一动,这北疆的缺口便可能被张角窥见!“
字字句句,敲在廖化心坎上。
想到可能因他离去而导致防线崩溃,那比不让他去南方打仗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梗着脖子,狠狠醉了一口,终究是偃旗息鼓,重重坐回胡床,瓮声道:“哼!老子晓得了!
定将这北疆看得铁桶一般,叫那张角老儿一根毛都飞不过来!”
眼神虽有不甘,却也燃起被赋予重任的熊熊烈火。
阳信城内,号角鸣咽长鸣,穿透了料哨春寒。
无数营门洞开,铁骑奔腾。重甲步兵的沉重脚步撼动着青石路面。
负责物资的仓曹胥吏面红耳赤地指挥着辅兵和民夫,如同蚂蚁搬家般将堆积如山的淡水资源、
腌肉、豆料通过滑轨、牛车、乃至人背肩扛,疯狂运上停泊码头的庞大运输舰队。
高览率本部“黄鸾飞骑”风驰电冲过街市;典韦带着煞气冲天的“黑焰虎责”扛着大戟阔步前行;黄忠抚弓凝望南方,身边“玄凤羽卫”精甲耀日。
新添加的韩当神色严肃中带着一丝激动,紧跟高览马后。
五十万大军汇成数条玄色铁流,朝着海港方向汹涌奔腾!
僮县县城。
县令徐福接到军令时,正于县学考较寒门子弟策论,
他平静地看完密件,对身边功曹只说了三字:“知道了。”
随即起身,整了整青色官袍,目光扫过阶下学子:“国之存亡,匹夫有责。尔等且自习。”
他大步流星走出学宫,神情却已冷峻如刀。
“调僮县守备第一营、第三营,骁锐营,山字营一一二十万城防军!即刻开拔!目标海港城!
沿途自携三日粮草,后续补给由专人接手!”
命令简单、干脆、不容置疑,
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有如山岳般的执行力。
城内兵营中,沉稳的城防军迅速披甲执锐,以远超寻常郡县兵的效率在城外空旷地集结成森然军阵,未做片刻喧哗停留,便在将领率领下,迈着整齐沉重的步伐,卷起漫天烟尘,坚定地南下。
命令下达,山海领这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
海港城成为南下的绝对枢钮。
数百艘各型战船、运兵船挤满海面,舶鲈相接。
码头灯火彻夜不息,辅兵号子声震天。巨大的滑轮组吊运着最后的补给。
负责舰队调度的水军校尉嗓子嘶哑,令旗挥舞如疾风。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桐油、铁锈与汗水的混合气味,紧张到令人室息。
从僮县县城南下通向海港的宽阔官道上,被玄色的兵潮复盖,
骑兵卷起滚滚烟尘,步兵行列如同移动的金属森林,踏地的轰响令大地震颤。
沿途乡亭驿所提前得到命令,开放水源,供应简陋休憩,不敢有丝毫怠慢。
所有非军事人员一律避让,路旁田野中农人停下锄犁,敬畏而惊惧地望着这南下的钢铁洪流。
山海领庞大的行政机构展现出可怕的后勤能力。
一道道飞鹰传书从海港城发出,沿途郡县提前激活紧急粮秣预案,粮草车队从各仓储据点如同小溪导入大河,朝着大军必经路线汇聚。
被新成立的“四海通商会”渗透管理的民间车队也被部分征调,编织成一张无形的补给巨网。
如此规模庞大、毫不遮掩的军队调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瞬间激起滔天波澜。
广陵庐江联盟内部,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又又是大股人马南下!陆鸣究竟要打谁?!”
“我我们!肯定是下邳陈家惹的祸!可陈家跑了,我们怎么办?!”
“会不会是冲着丹阳新附的“陈党”?可万一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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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容许氏、下邳陈氏留在联盟内的爪牙面如土色,原先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依附他们的中小家族更是瑟瑟发抖,不少人已偷偷命人打包细软,或遣亲信试图联系“四海通商会”的熟人,希望能搭上一条“新船”。
联盟议事大殿内争吵不休,主战、主降、主逃各执一词,秩序荡然无存。
吴郡严白虎,这位盘踞江东的山越豪师,闻讯惊得差点从虎皮椅上滑下来。
“他娘的!陆阎王动了!百万大军南下!老子的吴郡就在嘴边!”
他再无半分“吴郡德王”的威风,连声厉吼:“快!传令!所有能拿得起刀枪的男人都上城!
不!集合!集合!给老子顶到北部边界!探马全派出去!日夜不停!一有山海军的影子,立刻回报!”
吴郡北部边境在线,严白虎的精锐部队和裹挟的流民部队仓促集结,军心惶惶。
江东孙坚军大营,正与周瑜商议北进细节的少年孙策,听闻消息拍案而起,眼中燃起狂热战火:
“好!陆鸣动了!正合我意!父亲,儿愿亲率前锋,趁其主力南下,后防空虚,直捣僮县,
话音未落,便被孙坚威严而略显凝重的声音打断:“伯符!坐下!”
孙坚按着爱子的肩膀,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急报:“总数预估在百万之众,岂是儿戏!
陆鸣用兵如神,焉知此非引蛇出洞之计?豫州、广陵皆是重兵云集之地,未可轻犯!
传令:水陆各部,加强戒备,无我命令,绝不可擅自向北挑畔!”
他深深看了一眼地图上海港城的位置,眉宇间凝重无比。
对陆鸣过往那些不可思议的战绩一一寿张、汝南、阳信解围、乃至在何进虎责前亮刃,他深知其分量。
这绝不是一腔热血就能莽撞的对象。
帝国中枢与各怀心思的诸候,即使相隔遥远,但如此规模浩大、目标指向东南的军力调动,通过蛛丝马迹也传递了出去。
豫州的何进收到了奏报,皱眉沉思,暂时摸不清陆鸣的意图,只下令豫州加强监视,同时内心对这年轻对手的动员能力更加忌禅。
荆州在战乱中亦听闻消息,张曼成势力与残留的士族都暂时停下了争斗,观望这新的变量。
徐州前线被青州黄币骚扰牵扯的陶谦、徐州士族只是重重叹息,无力他顾。
风声鹤,草木皆兵!
唯有真正面对过,或者在棋盘边缘旁观过陆鸣翻云复雨手段的势力,才知道这一条条集结南下的钢铁洪流背后,藏着怎样令人心悸的力量和意图。
南方看似繁复混乱的局面下,所有“参与者”都感到一只无形的、冰冷而有力的巨手,正拨开重重迷雾,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志,伸向江淮!
山海领的战争巨轮,在陆鸣冰冷意志的驱动下,已无可阻挡地向着广陵与吴郡的既定命运,碾压而去。
北疆的雪尚未化尽,南方的烽烟已被无形的力量再度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