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东海寒风被【水上要塞】巨大的花岗岩墙体阻挡了大半,只馀下鸣咽的气流在瓮城与垛叶间穿梭。
巨大的铁闸门在绞盘的沉重呻吟声中缓缓升起,露出江海平原那条母亲河一太华东出、导入大海的壮阔入海口。
一艘艘闪铄着寒光的五阶战船朦犁开深蓝色的波涛,以雁行阵护卫着居中的旗舰,破浪而来。
船首玄铁撞角劈开的浪花在深冬灰白的天光下碎裂成沫。
为首旗舰的甲板上,陆鸣身披玄色深海蛟皮衬里的冬擎,内着特制的嵌铁山纹甲,背风而立。
寒风吹拂着他坚毅的面庞,却吹不散他眼中那蕴藏了千山万壑的深邃与一路披荆斩棘归来的风霜。
他那经过幽州风雪淬炼过的身影,比之离开山海领时,更具一种掌控生杀的巍然气度。
码头上,早已黑压压站满了一片。
为首的是留守大总管张文。
他身着庄重的文士常服,却挺直腰背,眼神热切地望向渐近的船队。
在他身后,是留守领地的一众文武心腹,脸上皆洋溢着激动与崇敬。
最引人注目的,是分立张文两侧的三簇人影:
涅阳张氏家主张伯祖,这位白发苍苍的医道圣手,此刻神情端肃,双手捧着一个古朴的药匣,像征着家族投效的诚意与对岐黄之道的传承。
他身边侍立着一位中年文士,气质温润平和,眼神却极富洞察,正是后世尊为“医圣”的张机张仲景。
仲景亦随家主躬敬相迎,姿态郑重,
中山甄氏家主甄俨,富态精明,一身华贵裘袍难掩内心的紧张与兴奋。
他身侧站着一个年岁与陆鸣相仿的青年,面容与甄俨有几分相似,眼神中带着世家子特有的审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野望,正是甄俨之子,后来名满天下的甄逸。
甄氏父子代表着富甲一方的财富与商道脉络的投靠。
陈留卫氏家主卫讯,面容清瘤,眼神沉静,显露出士族深厚的底蕴。他身旁站着的,正是其子卫兹,一位精于内政、工于计算的后勤奇才。
卫氏父子代表着地方豪族对秩序的渴望与对陆鸣所展现实力的认可。
当陆鸣的旗舰稳稳靠岸,舷板放下,他稳步踏上属于自己根基之地的坚实码头时-
一一“恭迎主公凯旋!”
张文率先高呼,声音洪亮,饱含忠诚与自豪。
随即,以三位家主及他们带来投效的内核子弟为首,整个码头响起山呼海啸般的齐鸣,声浪震得河水都仿佛泛起涟漪:
“恭迎主公凯旋!”
“属下(草民),拜见主公!”
成百上千人齐刷刷向陆鸣行下了无可挑剔的投效之礼一一躬身长揖,深深拜下!
这不是寻常的礼节性迎接,而是乱世之中,豪族与人才对一个足以庇护、引领他们的雄主所行的认主归附之礼!
姿态无比端正,礼仪分外周全。
这一拜,分量沉重!
陆鸣渊淳岳峙,坦然立于拜倒人群之前,目光缓缓扫过张文欣慰的脸,扫过三位家主复杂中带着诚意的神情,扫过张仲景、甄逸、卫兹这些未来将支撑领地的重要人才。
乱世将至,唯有武力才能护佑一方安宁,唯有明主才能开辟未来基业。
这几位经历过汉室由盛转衰、见过黄市如何屠戮地方的家主们,此刻心中都无比清淅。
如果说数月前,他们携家族秘密迁入这处被群山与大海包裹的“世外桃源”,还有几分被陆鸣以阳谋手段裹挟、权衡利弊的无奈。
那么今日,在亲眼见证了山海领的繁盛与秩序,了解了陆鸣在充豫徐扬转战、力挽狂澜,尤其是在幽州虎啸龙腾,竟硬生生从黄币和张角手中夺下广阳、
渔阳、涿郡、上谷、代郡这西陆五郡之地的惊天战绩后,这份投效便添上了几分真心实意。
山海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奇迹。
背靠太华天险,葫芦口一关当千军,确如金城汤池,“易守难攻”四字不足以言其险峻,堪称立于不败之地。
此等根基,守成有馀!
更何况,陆鸣并非龟缩防守之徒,短短时日便搅动风云,开疆拓土,五郡在握,已然展现出鲸吞天下的磅礴气势。
开拓,也已非镜花水月!
“诸位请起!”陆鸣声音清朗,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威仪与令人心安的沉稳,“吾归来矣!”
他走下高台,快步上前,双手虚扶起最前方的张伯祖。
“张公、甄公、卫公,诸位辛苦!言和与众位留守辛劳,鸣铭感于心。”
他随后又看向张仲景等后辈名士:“仲景先生、子弘、子许,诸君能聚于山海,共襄盛举,乃领地将士之福,百万黎庶之幸!”
亲切而有力的寒喧,拉近了距离,肯定了众人的价值与付出。
码头上气氛顿时热络起来,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期许在寒风中洋溢。
寒喧片刻,陆鸣在张文及三位家主簇拥下,离开喧嚣的码头。
一行人并未乘马,而是在亲卫前导下,沿着宽阔坚实的石砌大道,穿过忙碌的工坊区、整齐的民居坊、生机勃勃的新垦田庄,向着位于领地中心位置的领主府行去。
沿途军民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向他们的主君投以敬畏与感激的目光,高呼“
恭迎主公”。
领主府大厅,炉火熊熊,驱散了冬日的寒峭。
陆鸣端坐于主位,张文、甄俨、卫讯、张伯祖分坐左右首位,张仲景、甄逸、卫兹及其他重要留守官吏则陪坐下首。
“文和,先说说家底。”陆鸣开口,直奔主题。
张文深吸一口气,捧出厚厚一叠帐册,眼中闪铄着自豪的光芒:“禀主公!
自您出征,领地在‘天下第一城”伟力加持与月馀两熟之效下,仓储充盈,前所未有!
神仓累计存粮,三千亿单位(五十亿石)!
各类金属矿藏、木材石材、皮毛药草,库府充盈,足可支应百万大军两年之需!
军工坊日夜赶造,三石强弩新增七千张,符文箭簇百万枚,各阶兵甲装备堆积如山。
神农阁’开垦新田数万顷,流民安置逾百万。
此乃我山海基业不拔之根!”
此言一出,饶是早已心中有所猜测的甄、卫、张三位家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震撼。
五十亿石!这个数字庞大到足以颠复他们对世家存粮的认知!
而那句“领地在‘天下第一城”伟力加持与月馀两熟之效下”更是让众人惊聘,原来异人领地神异是真的!
还真有一月两熟之地,光是这个,就已经将陆鸣的山海领潜力再提升数倍。
这便是那被山河拱卫,不受外界烽烟侵扰的洞天福地的底蕴吗?
这哪里是立于不败之地,简直是坐拥不败之国的资本!
接着,甄俨家主详细汇报了甄氏凭借庞大财力与商道网络,为领地秘密购入的稀缺物资、招揽的工匠人才、以及打通幽州部分商路的进展,尤其是通过田畴、周泰渠道。
他的儿子甄逸则补充了通过商队收集的南方诸州情报,重点提到了孙坚势力在豫章、庐江、广陵一带借助刘名头扩张的异动。
卫讯家主沉稳地陈述了卫家利用乡党关系和精细管理能力,协助张文梳理领地户籍、优化仓储管理、参与新城规划和难民营管理的成绩。
其子卫兹则呈上了详细的五郡人口统计预估、重建所需物资清单以及对幽州漫长寒冬可能造成的运粮困境的分析一一其估算与陆鸣在幽州刺史府所忧,惊人地一致。
张伯祖汇报了“杏林馆”的扩张,培养大量基础医土,创建战时医疗制度的情况。
张仲景则简洁阐述了针对严寒带来的冻伤、风寒等症,已大规模制备的特效药方和防疫措施,正是陆鸣此刻幽州军民最为急需之物。
听着这一份份令人心安又震撼的汇报,陆鸣心中那因为幽州巨大耗粮而产生的最后一丝紧绷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掌控全局的磅礴气慨。
“好!”待众人汇报完毕,陆鸣击掌赞叹,“诸公之功,铸就山海基石,功在千秋!”
他话锋一转,神色沉凝下来,开始讲述外部局势:
“然,九州烽烟未熄。吾此次北巡幽州,雪虐风饕,道路断绝,运粮艰险,
诚为心腹大患。
幸赖元伯、公奕等将士奋勇,幽西五郡匪患渐平,阳信要塞已成。
但数百万军民待哺,重建在即,非海量物资不可为!”
他自光扫过甄逸、卫兹:“甄公打通商道,卫公规划精当,此皆及时雨。”
他停顿片刻,声音带上了一丝冷冽:
“至于豫州王允老儿与那帮士族遗老遗少,心有不甘,贼心未死!
前番我以“同舟义捐录”阳谋破其伪善,使其损粮输赋,颜面扫地。
此等蛇鼠,竟不思悔改,暗结兵马,妄图趁吾身在北疆,奇袭我谯县大营!
欲行那毒蛇噬人之举!”
厅内骤然一静!
张文等留守之人面露惊怒,甄、卫、张三位家主更是面色数变,既有后怕,
又有被再次挑动的不满与对那帮士族“不识时务”的鄙夷。
“哼!”
陆鸣冷哼一声,威势顿生:“殊不知,吾早布伏兵,静待群丑跳梁!
汉升、幼平、元俭、公奕等诸将,已于谯县城外设下天罗地网!
所谓联军,土鸡瓦狗耳!
彼辈主力已被我飞骑、锐士击溃于野!
汝南袁氏、颖川荀氏等豫州士族,狼狐鼠窜!
此战之后,豫州膏之地,再无阴霾能遮我山海玄旗!
此辈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徒惹人笑耳!”
“主公神机妙算!”张文激动高呼。
“跳梁小丑,自取其辱!”张伯祖捻须冷笑。
甄逸、卫兹对视一眼,眼中最后一丝迟疑也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眼前雄主深不可测手段的信服和对家族已踏上坚实巨舰的庆幸。
陆鸣不仅保家无虞,更能开拓万里,更能布下大局,将潜在的毒蛇一击毙命!
此等武力、智谋、底蕴,已非寻常诸候可比!
“因此,此行目标已明!”
陆鸣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悬挂的巨大《幽州五郡图》前,目光灼灼如电:
“吾将尽取山海积蕴,倾囊以注幽州!
幽西五郡,非但要将流民饥寒驱尽,更要使其仓充实,屋宇俨然,壁垒森严!
元伯的铁骑当巡戈边塞,子泰的牧民令要通达阡陌!
吾要这千里北境冻土,化作我山海领牢不可破的西疆壁垒!
让程志远的残兵闻风丧胆,让塞外胡马不敢南顾!
让冀州的张角,也只能望寒山而兴叹!”
他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上的代郡、上谷:“以山海之不竭粮秣为骨血,以幽州之燕赵英杰为筋骨,锻造北疆铁壁,以此为基,虎视天下!文和,甄公,卫公,
张公,仲景,子许:此大业,需赖诸公携手,共铸不世之功!”
“愿随主公,铸此铁壁,光耀山海!”
大厅之内,自张文以下,所有文武、所有世家代表,无不心潮澎湃,轰然应诺,声震梁宇。
山海领的磅礴底蕴,陆鸣的雄图伟略,幽州的壮阔战场,交织成一股改天换地的意志洪流,预示着这方天地,将因山海之力的注入,迎来一场翻天复地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