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十一月的蓟县,呼啸的朔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却掩盖不住满城的劫后馀欢。
玄鸟族旗在稀薄日光下猎猎招展,宣告着山海联军的胜利与统治。
巍峨的城门楼下,幽州刺史刘虞,这位素以宽仁着称的宗室重臣,此刻面色复杂地立于寒风中。
身旁是面沉如水的中郎将卢植,以及神情难掩疲惫与落寞的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
在他们身后,是一众翘首以盼却又心怀志忘的幽州本地官员。
他们是这座围困数月的孤城残存的统治者,是迎接解围者入主的旧主。
马蹄踏碎坚冰与残雪,陆鸣一身玄甲未卸,披风沾染着“赤色壁垒”攻坚的血与火气息,于千军簇拥下踏过蓟县城门。
郭嘉羽扇轻摇,眼中闪铄着洞悉一切的精光;田畴神色沉稳,带着数月主持蓟县前线大营的威仪;程昱面容刚毅,透着刚从充州风尘仆仆转战而来的冷冽。
紧随其后的将领更是杀气腾腾:蒋钦目光锐利扫视城防,高览带着破壁首功的昂然,典韦则如山岳般护卫着陆鸣身侧,【黑焰虎责】的凶煞之气让城楼上迎接的卫兵不自觉地摒息。
旧城新主,在这冰封之城正式会面,
短暂的寒喧与场面上的感激言罢,陆鸣并未停留于城门盛景,而是径直带领魔下内核文武—
郭嘉、田畴、程昱、蒋钦、高览、典韦等一一踏入了像征着幽州最高权力的刺史府。
府邸之内,炉火虽燃,气氛却比屋外的北风更为凝固。幽州本地的大小官员依秩肃立,目光在陆鸣一行人与刘虞、卢植之间遂巡,充满了不安与揣测。
他们深知,这绝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庆功会。
陆鸣龙行虎步,立于厅堂正中,其身后的山海众将如同磐石聂立,形成无形的威压。
他未曾落座,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沉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暴雪虽寒,然幽州馀炽未熄!程志远虽败走草原,张角巨枭仍盘踞冀青,虎视耽!值此危难存亡之秋,国朝特赐我陆某临机专断之权,以挽倾颓!”
话语落地,尤如惊雷。
他不给任何人喘息之机,紧接着便以大胜之威,行使着那份由豫州权谋与“赤色壁垒”血火共同挣来的权利一一战时节制豫、幽二州军政!
“传令!”陆鸣的声音斩钉截铁,在空旷的刺史府中回荡。
“田畴听封!汝在蓟县数月,运筹惟,以疲敌之计拖垮程贼‘赤色壁垒”,终成大功!擢升为幽州长史,代掌幽州诸般庶务,整肃地方,安抚黎庶!”
“程昱听封!汝调度有方,转战千里功勋卓着!着令为幽州别驾,协理军机,掌粮转运、后方支应,务必确保大军无粮匮之忧!”
“高览、典韦听封!‘飞狼隘”破敌首功,壁垒冲锋陷阵无敌!任命高览为幽州都督,典韦为幽州副都督,执掌幽州所有兵马印信,整编部曲,重修武备,拱卫北疆!”
这三项任命如同三道无形的锁链,瞬间缠绕在刘虞身上。
长史乃刺史属官之首,常代行刺史之职;别驾掌控钱粮命脉;正副都督则总揽全州兵权一一倾刻之间,幽州的行政、后勤、军事内核大权尽被陆鸣心腹牢牢掌控。
刘虞这位名义上的刺史,瞬间被架空得徒有其表!
厅堂之上,抽气之声此起彼伏,所有本地官员都意识到,权力已经发生了翻天复地的转移。
“且慢!”刘虞的面色由苍白转为赤红,他猛地起身,声音带着被侵犯的惊怒:“陆帅!此等任命,是否太过越?!吾乃朝廷钦命之幽州刺史,州中大小事务理应由:”
“陆鸣!”卢植也按捺不住,跨步上前,须发贲张,语气中压抑着长久以来对山海领隔岸观火、拒绝救援的不满,“你借解围之功,行夺权之实!此乃公然凌驾地方,无视朝廷法度!寒天下士人之心,绝天下之望,你”
“呵!”
陆鸣一声冷哼打断卢植的控诉,目光冰寒,嘴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消。
他并未费口舌争辩,只是微微偏头示意亲卫。
一纸由特殊兽皮硝制、边缘甚至带着几处未净血污的圣旨被庄严地取出,在众人眼前铺开。同时出示的,还有那份由汉帝刘宏亲批、加印着传国玉玺印记的诏令副本。
“此乃天子明诏!”陆鸣的声音如同宣判,“黄币作乱,社稷倾危,特命吾‘战时总揽豫幽军政”,凡两州官员任免、钱粮赋税、防务关卡,吾皆可便宜行事,如朕亲临!凡有违抗者,立斩不救!”
圣旨上字迹清淅地印证着陆鸣刚才宣布的权力,尤其是“战时”、“便宜行事”、“违令立斩”等字眼,灼灼生辉,带着至高皇权的沉重压力。
刘虞看着那带着血痕的诏书,象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主位,眼神彻底黯淡下去。
皇帝为了平息叛乱,连这等同“战时军管州牧”的权力都给了陆鸣,他刘虞这个宗室刺史,在战时紧急状态下,又能如何?
卢植也被圣旨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胸中郁结难消,却知法理上已无反驳馀地,
那份对山海领拒绝救援的愤,此刻只能压在心底。
然而,尘埃并未落定。郭嘉适时地步上前,羽扇轻摇,脸上挂着温和却毫无温度的笑意,目光落在面沉如水的卢植身上:
“卢公所言土人之心呵,嘉斗胆一问。
昔时蓟县城危如累卵,卢公遣信使奔吾大营,言辞恳切,求兵求援,欲行里应外合之计:
却殊不知程贼早已洞悉尔等密图?
若非吾主深谋远虑,拒行你那冒进之举,而是以田畴兄疲兵之策相持消耗,今日焉有这破壁大捷?
若吾当时如你所请,引山海精锐强攻壁垒,即便侥幸破城,吾数万百战精兵能存几何?
彼时程贼若得张角援军一至,惨胜之师如何抵挡?
此等局面,岂非正中张角下怀,葬送幽州乃至兖、豫二州未来?
卢公以为,此救是不救?此心是寒是暖?”
郭嘉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诛心,将卢植先前的求援斥为可能导致全军复没的“冒进”,反衬陆鸣“隔岸观火”实为高瞻远瞩。卢植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言以对。
程昱紧随其后,他那如鹰集般锐利的目光则转向了刘备三兄弟,尤其在刘备身上停留片刻,语气平淡却蕴含刻骨的讽刺:
“至于刘玄德听闻仁德之名广为流传,救幽州百姓于水火的故事亦通传天下,昱仰慕已久但是尔之所携,不过区区数千残兵,多为昔日所聚流民草创之卒,未经大战淬火。
此等军力,于这幽州黄巾馀孽四起、张角凶威滔天之际,能当何用?
赤色壁垒”之威,玄德公应深有体会吧?强留于此,无兵无粮,徒耗虚名,于国于己皆无益程昱说着话锋一转,变得更具“建设性”:“反观充州巨野大营,有皇甫嵩大人代帅坐镇,魔下精兵强将何止百万之众!正是需要英豪效力之时!
玄德公与其在此虚度,不若率忠义兄弟及部属,远赴充州,投入皇甫大人帐下!
以三位之能,在巨野那等兵强马壮的所在,或可一展所长,博一份实实在在的功勋前程?”
此言直指刘备的痛处一一实力弱小、依附性强,并将他最后一丝留在幽州的遮羞布彻底扯下,
明捧实逼。
暗示刘备受此“轻视”的队伍,在幽州已是多馀。
程昱此言一出,张飞怒目圆睁就要发作,却被关羽死死按住手臂。
刘备面色先是涨红,旋即化为一片青白,嘴唇翁动,却最终一言未发。
这份沉默比任何辩驳都更显屈辱。
卢植听着两人这番夹枪带棒、极尽“阴阳怪气”之能事的言语,看着弟子刘备的窘迫,只觉气血翻涌,喉头腥甜。
陆鸣见火候已到,不再给这些人任何滞留的理由:
“蓟县乃幽州府治,现为山海军政中枢所在,更是防备张角叛贼的前沿要塞!无关人等,不宜久留,以免干扰军务!”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扫过刘虞、卢植、刘备等人:“念及旧谊,吾网开一面,允尔等今日起行,携所属部曲退出蓟县!充州巨野大营,皇甫嵩大人坐镇之处,当为尔等用武之地!即刻启程!”
最后一句“投奔皇甫嵩”已是明令!
厅堂内外,披坚执锐的玄甲卫士悄然移动,封锁了去路,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无声地宣告着违抗命令的后果。
卢植惨笑一声,最后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陆鸣,看了一眼萎靡的刘虞,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但双拳紧握、因屈辱而微微颤斗的刘备。
他明白,蓟县,这座他曾试图死守的城池,幽州,这片他曾希望匡扶的土地,从今日起,已彻底易主。
刘虞,只剩一个空头衔;卢植自己,连同寄予厚望的弟子,皆被驱离。
是夜,星月无光。
数千打着卢、刘旗号的残破人马,在蓟县军民复杂而沉默的注视下,踏着坚冰与积雪,黯然撤出这座刚刚解除围困的雄城。
马蹄声碎,车轮,消失在通往充州方向的茫茫风雪之中。
他们踏上的,是前往巨野大营投奔皇甫嵩的无奈之路,亦是彻底离开幽州权力内核的流放之路刺史府内,灯火通明。陆鸣魔下文武济济一堂,幽州本地官员战战兢兢,重新参拜新的主宰者一那位以铁血手腕瞬间收束全州军政大权的山海领主,陆鸣。
一场席卷北境的风暴,在蓟县权力的悄然更迭后,正向着东南方向的冀青战场,蕴酿着更凶猛的冲击。
而幽州,已正式更名为“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