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十月的最后几日。
幽州以北千里冰封,朔风卷着冰棱,如同万千钝刀刮过旷野。
鹅毛大雪,不是飘落,而是被狂暴的北风撕扯着、压着往地上砸,天地间唯馀一片刺目的白与死寂的吗鸣咽。
能见度不过百步,积雪深可及膝,滴水成冰。
就在这连飞鸟都绝迹的酷寒里,一支钢铁洪流正咬碎冰雪,碾着人迹罕至的幽谷山道,顶风冒雪向北疾行。
玄黑战旗被冻得硬挺如铁,猎猎震响似龙吟。
陆鸣端坐于漆黑如墨的玄麟马上,玄甲覆霜,面甲下只露出一双蕴着万古寒星的眼眸。
身边,蒋钦腰挎水纹雁翎刀,虽身处冰原雪海,却如磐石般沉稳;典韦扛着门扇般的双铁戟,
虱髯与眉梢挂满冰霜,每一步踏出,积雪下的冻土都在呻吟。
在他们身后,二十万山海精锐沉默如渊,甲胃相击之声在风啸中化作低沉的闷雷。
铁蹄踏过冰河,辐重车碾碎冻土,没有喧嚣,只有一股压抑到极致、即将爆裂的杀伐之气弥漫开来。
这是陆鸣蓄势已久的一击。
雪,是绝佳的屏蔽;寒,是天然的壁垒。
程志远那延绵百里、由乌合之众与绝望流民尸体堆砌而成的“赤色壁垒”,在田畴数月疲兵、
骚扰、诱敌下早已士气枯竭,如今又被这万年不遇的暴雪冻僵了爪牙,如同一头臃肿的巨兽在冬眠中露出最脆弱的咽喉。
十一月初一,子夜,蓟县山海大营风雪夜色中,陆鸣大军如同自幽冥踏出的魔神,悄然导入蓟县山海大营。
没有惊天的号角,只有低沉的口令与甲胃碰撞的肃杀回音在营盘间快速传递。
灯火微弱的帅帐内,炭火驱不散的寒意仿佛凝结,
田畴长须染霜,指着沙盘上一处被标记鲜红的隘口,声音嘶哑却如金石交击:“主公,高览将军数月疲兵奏效,壁垒内部早已军心涣散,守备空前懈迨,尤以此‘飞狼隘”为最,乃程贼五百万杂兵缝合之处,虽有坚固,却无死战之心!”
陆鸣目光沉冷如冰锋,扫过帐内诸将:高览铁甲冰寒,长塑倚在一旁,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韩当怀抱长戟,面容刚毅;新归附的陈到按剑肃立,重甲似铁壁。
帐外风雪呼啸,帐内杀意已凝聚如实质,
“天时已至,破壁当在今夜!”陆鸣声音不高,却带着主宰生死的决绝,指尖重重敲在沙盘上那道像征着程志远最大依仗的‘赤色壁垒”。
“以锋破钝!蒋钦、典韦、高览、韩当、陈到听令!”
丑时三刻,裂天之锋暴风雪达到了顶点,雪片如席,天地混沌。程志远大营内,绝大多数流民兵裹着破烂的衣被缩在漏风的营帐里,连巡逻队的火把都已熄灭,只馀几处中心营盘尚有微光。
所有人都认为这鬼天气绝无可能发生战事,紧绷的神经在寒流中彻底松弛、甚至冻僵。
骤然!
一声撕裂风雪的号角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带着刺破灵魂的震荡,自壁垒外的雪雾深处炸响!
“吼一一!!!”
伴随着号角的,是典韦如同疯虎出闸的暴吼!他一人双戟,如同移动的攻城锥,悍然撞向壁垒上巨大却已略显朽败的木质寨门!
两万【黑焰虎责】紧随其后,身披漆黑重甲,肩扛撞锤巨盾,力量属性被催发至顶阶。
铁蹄踏碎冻雪,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天罚雷霆!
那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在典韦巨力与黑焰虎贡集体撞击下,蛛网般扩散!
火光爆裂,是【黑焰虎费】投出的特制燃烧物在木门上疯狂燃烧!
“破甲一一!踏营一一!”
左翼,高览的吼声与战马嘶鸣同时划破天际。
两万【黄鸾飞骑】早已潜伏至最近距离,此刻如离弦金箭,轻甲映着雪光与火焰,在暴风雪的掩护下闪电般冲入被撕开的缺口!
他们的弯刀专精骑砍,战阵冲锋娴熟无比,像烧红的尖刀切入凝固的油脂,所过之处,刚被惊醒、懵懂撞上的任何敢持械的黄巾力士或被撞飞,或被劈成两半!
右翼,蒋钦稳立雪中,两万【丹霄河卫】长弓齐挽!械声中,复盖性箭雨不是抛射,
而是致命的平射!
在壁垒被破开、火光映照的狭窄局域内,凝聚着寒气的精铁箭矢如同冰风暴般泼洒进去!
纵然风雪削弱了射程,但如此近距复盖赞射,无视了那些杂兵身上单薄的皮甲甚至布衣,中者立毙!
箭矢洞穿人体的沉闷声响与惨喙瞬间充斥破口!
缺口更深处,韩当率领的精锐步卒与陈到的两万【白锐士】如铁流涌进。
白锐士的重甲踏着满地户骸,巨盾如墙推进,长枪自盾隙中如毒蛇般攒刺,牢牢扼守住突破口并不断向两翼挤压!
他们意志顶阶,即使面对从侧面营盘惊恐冲来的反扑,也如礁石般唱然不动,稳步推进!
壁垒的缺口被这几把世间最锋利的专属之刃彻底撕开、扩大、熔穿!
典韦的狂暴撕碎了第一道防线;高览的铁骑碾平了内部营地试图集结的中军;蒋钦的箭雨浇灭了任何火苗般窜起的反抗;陈到与韩当则象钢铁溶炉般将破口凝固、溶铸成进军信道!
信号火箭刺破漫天风雪。
早已养精蓄锐在山海大营的田畴,眼瞳中爆发出最锐利的光,嘶声怒吼:“全军一一进攻!!
h
“杀一一!!”
积蓄了数月的愤怒与杀意,如同冲破堤坝的滔天洪流,山海领所有剩馀的部队,二十馀万百战老兵如同雪崩海啸,顺着那几支专属兵种开辟的血肉信道,轰然灌入壁垒之内!
雪亮的刀锋在雪光映照下亮成一片死亡的海洋!
程志远庞大而松散的壁垒防御体系在内外夹击下如同被加热的奶酪般迅速垮塌、融化。
内部流民兵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打憎、吓垮。
风雪是天然的屏障,却也阻隔了视线与通信,恐慌如同瘟疫般比死亡更快蔓延。
无数衣衫楼的黄巾士兵丢下武器,盲目地在风雪与火光中奔逃、相互践踏。
真正的精锐碰撞只在最内核局域!
邓茂,作为程志远心腹大将,试图组织身边的黄巾力士和亲卫营拼死反扑,抵挡那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
然而,当典韦的咆哮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量突入内核营地,当他挣狞的身影在风雪火光中显现,当那沉重的玄铁双戟带着撕裂风雪的厉啸横扫而来,邓茂身边的所有抵抗意志在瞬间土崩瓦解!
“吾乃典韦!挡吾者一一死!”这一声怒吼如同催命符咒!
一戟隔开邓茂勉力格挡的长矛,另一戟如同泰山压顶般拍落!
邓茂身着重甲,却如同被攻城锤砸中,“噗”地喷出漫天血雾夹杂内脏碎块,连人带马被砸得筋断骨折,瘫软下去!
被典韦身后如狼似虎的【黑焰虎费】一拥而上,死死按在冰冷污秽的雪泥之中!
“邓渠帅被擒了一一!”惊恐绝望的哀豪如同最后的丧钟,响彻壁垒内核。
最后的抵抗崩塌了。
壁垒的攻陷如同大坝彻底决堤。
山海大军在风雪中展开无情的追击和分割包围。
屠戮的不是平民,是失去了建制、茫然溃逃的黄币武装士兵。
铁蹄踏碎冻结的血泥,长枪挑开败亡的甲胃。
战至午后,风雪渐息,惨白的冬日探出头来,冰冷的阳光残酷地照亮这人间地狱。
原本延绵百里的“赤色壁垒”,已化作无数废墟火堆与遍地伏户组成的巨大屠宰场。
“禀主公!”
浑身浴血,甲缝挂着血冰的高览策马奔至陆鸣面前,声音因嘶吼而沙哑,却带着酣畅淋漓的快意:“壁垒已破!阵斩贼兵甲首逾十万级!
俘获溃兵、丁壮,不计其数!邓茂已被典韦将军生擒!
仅贼首程志远不知所踪!”
陆鸣勒马于一片狼借的壁垒残骸之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雪原。
远处,一队狼狈不堪、不足百骑的黑影,正抛弃所有旗帜辐重,在残馀的细雪狂风中,拼命鞭打着坐骑,向着北方冰冷苍茫的草原深处亡命奔逃一一正是仅以身免的程志远和他的亲卫营内核残部。
他们如丧家之犬,将蓟县的威胁彻底抛在了身后的风雪之中。
身后的蓟县城楼上,原本紧绷到极致的守军目睹这冰河破碎、万里溃敌的景象,先是死寂,继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城门缓缓开启,城内的幽州刺史刘虞、中郎将卢植、刘备三兄弟等人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疲惫,站在城门口迎接真正的解围者。
风雪鸣咽着席卷过这尸横遍野的战场,残破的黄巾旗幡被吹倒在地,迅速被新的落雪复盖。
山海领的玄鸟旗则高高飘扬在壁垒最高的望楼之上,猎猎声响,宣告着北境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与一个强大势力的无可阻挡。
幽州的天,在十一月初一这场血腥的暴风雪之后,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