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并州,铁骑踏狼烟【黄币之乱】进入第二阶段的烽火,并未止步于豫、充、幽三大主战场。
在帝国北疆并州,肃杀之气亦如冻土下的岩浆,在“烽火连九州”的号角声中轰然喷薄!
雁门郡,杀虎口。
塞外凛冽的朔风卷着血腥与铁锈味,刮过刚刚经历血战的古关隘。
关墙箭垛上凝结的暗褐色冰棱犹自滴落血水,关下谷地,层层叠叠的冻硬尸骸大多裹着破烂的黄巾,间杂着倒毙的战马与碎裂的兵器一一那是黄巾军北上打通塞外连络的一支精锐偏师最后的痕迹。
关墙上,一面残破的“程”字黄巾大被粗暴地踩踏在地,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在狂风中烈烈斗擞的玄色大一一上书一个硕大的“丁”字!丁原负手而立,身上厚重的郡守锦袍沾染着几点不易察觉的墨色血迹。
他鹰视狼顾的目光越过关外苍莽的群山,投向南方太原郡的方向。
“雁门已定。”
他声音低沉,带着久居边塞沾染的沙砾感,却字字如铁石坠地,
身后,一员将领身姿如渊停岳峙,正是丁原魔下头号骁将、领【并州狼骑】都尉之职的吕布!
吕布默不作声,只将手中那柄沾染着层层血浆、刃口隐泛幽光的方天画戟戟,戟尖犹有未散的血腥气缭绕。
他脚边不远处,一颗被冻得青紫、须发戟张的黄巾骁将头颅,双目圆睁,正是此关负隅顽抗的敌酋。
“逆贼授首,军心可用。”吕布的声音冷冽如三九寒泉。
他身后的【并州狼骑】甲士,人人铁甲浴血,下战马打着响鼻喷出白汽,整支队伍如同一群刚舔完爪牙鲜血的塞北苍狼,沉默中蕴着择人而噬的凶戾。
这支狼骑战力极为惊人,其兵锋所指,纵是黄币力士结阵也往往被其凿穿撕裂!
而关隘另一侧,一支规模更大、气势更为雄浑的骑兵数组正缓缓移动整队。
其甲胃明显带有北地胡风烙印,更厚重几分,战马也更为高大强壮。
他们是丁原起家的根基,在雁门郡耗尽郡府财帛、征召北地健儿秘密编练而成一一【朔方突骑】!
一万重甲铁骑,人马皆覆铁甲,手持丈馀长的重型马,冲锋时如同移动的铁壁,能硬撼数倍之敌!
方才破关的雷霆一击,便是这支突骑以摧山坂地之势碾碎了黄币军最后的抵抗。
他们此刻正沉默地收拾战场,收敛战友尸骸,动作间铁甲铿锵,透着一股令人心头发毛的压抑力量。
丁原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中精光爆闪:“传令!全军开拔!目标一一太原郡!”
参谋立刻会意,展开粗制的并州舆图,手指点向扼守并冀咽喉的太行陉道:“禀府君,太原郡黄巾渠帅杨奉虽拥兵数万,然多为流民裹挟,其内核战力仅为三千‘蒙特内哥罗飞骑’及万馀太行悍匪改编。彼处数座坞堡尚在坚守,正好借其地利:”
“不必了。”
丁原冷冷打断,声音斩钉截铁:“大军过境,碾平即可!坞堡?哼,持两端观望者,与贼何异?
传我军令:太原境内,凡不即刻献城归附、助我军剿贼者,无论士庶,以通敌论处!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他眼中燃烧着野心的火焰,扫过魔下两股精骑的寒芒:“【朔方】冲阵,【狼骑】清剿!十日之内,本官要看到太原全境的黄巾首级挂满晋阳城头!”
“破了太原,便是河内!大军南下,直指河内!”丁原猛地一挥手,指向舆图上那条贯穿太行、连通司隶的古老驰道:“为进军司隶一一铺平道路!这大乱之世,唯有兵锋与铁蹄,方能叩开那帝都洛阳的城门!”
命令下达,关隘下铁流涌动,
【朔方突骑】重锤般的蹄声撼动大地,【并州狼骑】幽灵般的影子紧随其后。
丁原与吕布并立于关墙高处,望着钢铁洪流滚滚向南。朔风吹拂丁原的须,他仿佛已看到太行烽火点燃,看到河洛平原在并州铁蹄下呻吟,最终一一看到那被黄币之火焚烧得摇摇欲坠的帝国心脏,正向他散开一条染血的通天之路!
同一片寒冬的天空下,司隶河东郡,安邑城,
与并州边塞的粗不同,安邑城外的大营弥漫着一种更为阴势、燥热的暴烈气息。
沉重的新锻甲胃堆积如山,沾染着保养油脂的腥气;西域高大战马躁动地刨打着复盖薄霜的地面;成排的车船在冰冷的黄河水畔枕戈待旦,吃水线压得极低,显见满载军资。
太守府深处,玄铁包镶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河东太守、西域戊己校尉董卓踞坐于主位,身着一身尚未及更换的太守常服,却难掩其虎背熊腰的雄阔体魄。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两道粗眉拧成疙瘩,一双虎目赤红如炭火,死死盯着摊在面前紫檀帅案上的两份文书。
一份是明黄卷轴,质地考究,边缘以金线绣着云龙纹一一正是汉帝刘宏呕血颁下的圣旨副本。
另一份则是藏青色封套,蜡封处赫然印着一个隐秘的玄鸟暗记,这是宫中那位“让父”的密信!
“中郎将?!讨逆大元帅?!”董卓喉咙里滚出沉闷如雷的低吼,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案上,震得杯盏跳动,“节制所有征讨黄币的兵马?!哈哈哈:好大的名头!好一块烫手的山芋!”
下首,首席幕僚李儒一袭青灰布袍,形容枯稿,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中闪铄着毒蛇般的幽光。
他捻着鼠须,声音尖细而冰冷:“明公息怒。陛下这是被黄币吓得失心疯了。
这道圣旨,与其说是权柄,不如说是催命符!
皇甫嵩刚刚重获兵权,朱伪虽败了一阵但积威犹在,皆是积年老帅,军中威望深厚。
更兼豫充各路兵马,背后勾连着多少士族门阀的根基?
贸然持此旨意前去‘节制”,明公您觉得他们会甘心俯首听令,还是联合起来,把您
嗯?”
“刺史?四镇将军?我呸!!!”
董卓一把抓起那份密信,捏得指节发白,脸上横肉抖动:“张让这个没卵子的阉货!他画饼倒是一把好手!
充州?豫州?青州?哪块肉不在张角的盘子里?哪块肉不被那些狼盯着!
他张嘴就许一州刺史?哪一州?战后?
哼,等咱死在乱军里,他拿咱的人头去跟士族邀功还差不多!”
怒火在他胸腔翻腾,魁悟的身躯微微发颤,喉中发出危险的低哮。
侍立两侧的亲卫悍将,如郭、李催等人,皆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李儒干的嘴唇无声开阖,如毒蛇吐信:“明公所虑极是!张让空口画饼,的确不可轻信!但是:”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向圣旨上“讨逆大元帅”、“节制各军”那几行墨字,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锋芒:
“这名器,却是真真切切的‘天子钦命”!有它在手,便是煌煌正朔!
皇甫嵩、朱再跋扈,敢公然抗旨吗?不敢!
豫充士族再盘根错节,敢立刻背上‘助逆’之名吗?也不敢!”
“巨野!”李儒眼中精光爆射,“那里刚刚经历惨烈厮杀,皇甫嵩、朱伪魔下必有折损!士气也必有浮动!其军中,亦必有失意、畏死、乃至贪婪之人!”
“明公此时亲率我十万西凉铁骑,挟煌煌圣旨开赴巨野!”
“第一,接掌帅位!以钦命名分,堂堂正正将皇甫嵩、朱伪架空!将其魔下人马,先‘名正言顺’地拿在手中!此为‘借势握骨’!”
“第二,以“讨逆大元帅”之权,就地整编各路兵马!不服王化者?通敌懈迨者?杀一做百!
以此立威!那些豫充士族,此刻正被张角吓得魂飞魄散,只要明公手段够狠、许以他们战后保全家族之诺,彼辈未必不会顺水推舟!此为“以杀立威,以利羁”!”
“第三,集成之后,手握重兵,才是剿灭张角、踏碎黄巾、乃至图谋那刺史之位、四镇将军之尊的真正开始!”
李儒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诱惑:“充州虽危,却是天下强兵汇聚之地!谁能掌握巨野营中这柄‘尚方宝剑”,谁便能汇聚大义名分与精兵强将!
届时,明公才是真正有资格与张角手腕、与天下英雄争长短的人!
岂不比此时困守河东,或贸然孤军深入黄巾腹地要强万倍?”
董卓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息,赤红的虎目中怒意渐消,代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贪婪与权欲燃烧的火焰。
“充州巨野皇甫嵩,朱伪:”他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名字,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好!”董卓猛地暴喝一声,如同猛虎乍醒,一掌将案几拍得轰然作响,震得屋顶灰尘落下:“李儒之言,甚合吾意!传我将令!”
他壑然起身,魁伟的身形投下巨大的阴影,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在议事厅内轰然炸开:“各营即刻整装!三日粮秣!十万【西凉铁骑】披重甲,持长塑!辅兵驱车船,押运辐重!”
“明日卯时,举火造饭,辰时发兵!全军一一渡蒲津,走职关陉!”董卓拔出腰间的镶宝佩刀,刀锋直指舆图上黄河以南、标注着“充州·巨野”的那个血红标记:“目标一一充州巨野大营!本帅要亲自去会一会皇甫义真,朱公伟这两位“国之柱石”!看看这‘讨逆大元帅”的虎符,
落在谁手里才能砸碎那‘苍天已死”的破旗!”“充州,便是我们撬动这汉室乾坤的第一块踏脚石!”
厅内诸将轰然应诺,肃杀之气瞬间充斥整个空间。李儒低垂的眼帘下,一丝冰冷而得意的光芒一闪而过。
朔风卷动并州狼烟,铁蹄踏破太行险隘,直指河洛;黄河浪涌西凉铁骑,虎符点起征途烽火,
直扑巨野。
帝国的版图上,两道裹挟着风暴与野心的雄浑铁流,正沿着不同的轨迹隆隆激活,目标交汇点皆是那黄巾血火燃烧得最为炽烈的中原焦土!他们将为这场席卷天下的大乱,再添两股足以倾复乾坤的恐怖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