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竟陵,联军军帐,山海舰队昨日行动的影响还在发酵。
八艘八阶五牙战舰的玄铁撞角倒映着江心残阳,庞大的舰船占据了码头最关键的几处泊位,随时都可以封堵竟陵码头。
江风裹挟着硝烟气息灌入临时搭建的军帐,蔡讽指节重重叩在舆图上,羊皮卷轴边缘溅起几点茶渍:“陆将军好手段,连我荆州水寨构造都摸得门清。“
此刻竟陵码头东面江滩上,数万荆州土兵劳作的热火朝天,他们正在填平昨日被火油石弹精准摧毁的滩头。
郭嘉斜倚帐柱轻笑一声,酒葫芦在指尖转出残影:“蔡公说笑了,这投石机和弩车校准还是多亏了各家上月支持海港城的匠人指点一—”
他故意拖长的尾音让四家家主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不动声色的把玩着一块玉牌,
玉牌上镌刻的甄家家纹清淅可见。
戏志才无声摊开帛卷,朱笔勾连的舆图上,竟陵至江陵的官道被标满赤叉:“皇甫嵩已夺阳翟,平叛大旗所至,当地所有官军、义军皆受其统制。
其馀各州响应者可自主招兵买马,许以便宜行事。
我家主公被朝廷特许‘开府之权”一一以朝廷钦差之名,收编当地军队为“讨逆大军”,算是平叛大军的一支偏军!”
氏家主猛然抬头,手中的茶盏微晃,滚水泼湿了袖口暗绣的前氏家纹:“朝廷何时给了开府之权?”
“就在皇甫嵩在阳翟竖起平叛大旗当日。”沮授抖出盖有尚书台暗印的密函,蝇头小楷隐约可见“许便宜行事”一一实为【冥府卫】仿刻,但火漆纹路与汉廷规制分毫不差。
这份密函的出场让四大家主不禁都面面相:你丫的都有朝廷许下的开府之权、便宜行事了,还要整那出“下马威”?
这个时候,荆州四大世家家主内心到底是气愤多一些还是后悔多一些,就很难说了。
郭嘉葫芦重重砸向沙盘,酒液溅入南郡水系:“逆贼张角以秘术向天下人喊出谋逆之言,引发天下动乱,此刻‘奉诏”即奉天命!
朝廷的平叛大军如今在阳翟竖起大旗,接下来就是想要横扫豫州黄币了。
但如果在他们之前,我等以平叛大军偏军的名义率先大干一场,夺回一郡之地,不管朝廷如何作想,这战功和名望
他警向四大家主,果然看到他们都露出颇为意动的神色,这后面的话也就不必再说了。
“既是奉诏讨逆,自然该用些雷霆手段。”陆鸣一身玄甲未卸,腰间悬挂着【九仪天尊剑】,手指在案几上轻轻的扣了几下。
襄阳庞氏家主羽扇停顿在胸前,嗓音似浸了江雾:“将军不会是打算要我们交出荆州的全部军权吧?”
他和其他三位家主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轻笑一声的问道:“却不知这奉诏的诏,
是洛阳的天子诏”
庞氏家主故意停顿了一下,刻意警向陆鸣身后猎猎作响的“讨逆将军”帅旗,“
还是颖川的将军诏?”
“啪!”
泪授忽然将三卷竹简摔在案几,惊得帐内黄祖等人按住剑柄。
竹简展开处密密麻麻全是朱砂名录一一南阳邓氏私藏的三千副明光铠、襄阳习氏囤积的八十万石粟米、甚至江夏黄氏在长江江底沉着的二百艘海鹃、斗舰,此刻皆成了惊骇荆州世家的一环。
怎么说呢,就荆州世家这副窝里斗的样子,别说【冥府卫】了,哪怕谁家三流斥候稍微花点时间精力都能搞点大新闻出来。
只不过一般人不会这么直接甩在荆州世家的脸上打他们的脸,故而荆州四大世家貌似还活在固若金汤的幻想世界,被沮授甩出来的情报惊骇的都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其实皇甫车骑在出洛阳之后就已授我家主公督荆襄军事之权。”戏志才阴柔嗓音如毒蛇吐信,指尖划过沙盘上豌蜓汉水,“所以其实并不存在什么选择,故而今日不过是补道程序罢了
”
他略微停顿,忽然望向蔡讽,“还是说,诸公更愿亲自去阳翟向皇甫将军讨这份诏令?”
帐内死寂被江鸥嘶鸣刺破,蔡讽闭目听着帐外【大汉铁骑】重甲铿锵的操练声。
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精兵,此刻正用陌刀劈砍着前氏送来的三十头劳军肥一一刀刃破空声与牲畜哀豪混作一团,宛如战鼓敲在四姓家主心头。
“十日内。”陆鸣忽然开口,陌刀鞘尖点在沙盘南郡豁口,“我要看到荆州四姓八望的部曲在编士卒名册!
顺便提醒一下各位,荆州的战事必须跟豫州同时进行一一本将要跟皇甫将军比上一比,看谁拿下破逆首功!”
什么叫虚张声势!什么叫狐假虎威!什么叫虚空提升身份!
陆鸣这一番话可谓是将自己的气势拉到了顶峰,唬的荆州四大世家家主对陆鸣那个“奉诏讨逆”身份的最后一丝怀疑都尽去了。
正当帐内再一次陷入死寂之时,随着亲卫的低声汇报,陆鸣警了某人一眼时候点了点头。
“陆鸣你敢!”
随着蔡瑁一声怒喝拍案而起,帐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而又紧张。
却见帐门陡然洞开,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的【冥府卫】抬进一口木箱,箱盖开启时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一竟是两颗头颅,赫然是蔡瑁派去联系张曼成的族侄!
“黄将军的斥候脚程太慢。”跟在【冥府卫】进门的黄叙一脸冷漠的将染血腰牌甩在案几,“从竟陵到宛城跑马需五日,他们却在云梦泽迷了路一一末将只好帮他们找条近路。”
黄叙的战靴一脚踢翻了放置于帐前的木箱,两个还保持着死前惊孩表情的头颅一路滚落到四家小辈面前,惊得庞季的羽扇落地。
郭嘉适时抚掌大笑:“何须动怒?我家主公既领了奉诏讨逆的旗,诸公的部曲便不算私兵。”
他变戏法般摸出一叠书信,头上一封“张渠师亲启”五个大字映入荆州众人眼帘,“如果嘉说这是一个意外,各位恐怕是绝对不会信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根据我山海领的情报,那黄币张曼成乃是汝南袁氏的人。
相信各位都知道我家主公跟汝南袁氏的恩怨纠葛,故而自从黄币之乱开始,我山海领的情报部门就一直严密监视着南阳郡张曼成。
没成想,想要汝南袁氏的罪证一份没有,反而拿到了一堆‘盟友”的‘小秘密’!
各位,是不是很好笑啊!”
江风骤烈,卷起帐帘露出帐内诡异的一幕。
一身书生打扮的郭嘉朝着四大家主狂笑不止。
蔡讽望着族中那两位他还比较看好的族人,终是闭眼挥了挥手。
其他三家家主看似面无异状,实则郭嘉还是第一个能活着站在他们面前放肆狂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