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海风卷入“镇海号”主殿大厅,青铜灯盏的火苗在陆鸣铁青的脸色下摇曳。
他着甄家嫡女庚帖的指节发白,手掌和案几碰撞出沉闷声响:“荒唐!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我与乔公定下的约定还不满一年!”
“主公此言差矣。”郭嘉广袖一振,羊皮地图在案上铺开黄河流域,“阳信城控渤海咽喉,甄家坞堡遍布冀州九郡三十六县。若联姻成真,我军战船可借甄家私港辐射整个渤海周边,遍及青、冀、幽三州!”
他指尖重重叩在渤海方位,那里墨迹勾勒出的青州、冀州、幽州正被朱砂圈杀。
沮授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的劝说:“主公别看甄家只是冀州的豪商家族,但实际上甄家在冀州、幽州的名声不比当地的世家弱多少。
甄家在冀州、幽州的名头,可比刺史、郡守好使的多!
主公,跟甄家联姻会有许多看不见的好处,那才是最大的收获!”
陆鸣冷笑一声,冷眼看着沮授和郭嘉二人:“就为了这么点好处,你们就要我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泪授神色不见尴尬,汕笑着说道:“主公跟乔公所做的约定也没有不作数啊!
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更何况主公是做大事的,自身的婚姻当然符合整个山海领的利益了,不是么?”
郭嘉懒洋洋倚着梁柱灌了口酒,琥珀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铠甲鳞片上:“黄币乱世开启之后,山海领的将士就疲于奔命。
特别是蒋钦将军所率领的水师,原本就受创最重,结果竟是一刻都不得闲。
就那么百来艘船左挪右挪的,不光为了给山海领撑面子,还要一路给各支军队保驾护航,苦也!
话说这些战船自从上次大战之后就一日不曾回船坞休整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经的起风浪!”
泪授闻言眼晴一亮,故做苦脸:“就是苦了蒋钦将军魔下的将士们,领地目前的任务多,责任重,哪一处都需要战船运输、护航。
能够远洋的战船也就这么些,哪里还有空闲返回船坞休整。
不过真要有哪艘战船半途解体也属正常,到时候只能希望船上的将士没事,能都救起来!”
陆鸣起身,打开船玄的侧窗,手扶雕花木栏,望看战船上繁忙的将士们沉默不语。
沮授看郭嘉居然还是不着调的在偷喝着美酒,只能自己趁热打铁:“主公,就算不为水师将士们着想,就光是能跟甄家深入合作,有了甄家的商路,今后想要什么我们买不到?
别看海港城我们大赚了一笔,但赚钱容易花钱难!
谁都知道我们从异人手中大赚了一笔钱,不管是坐地起价还是卡我们关键的资源,那都是应有之义。
粮食我们不缺,但是其他人不知道,主公你可知道原本跟我们合作的那些粮商都已经跟我们断了来往了?
商船、战船更是对我们严防死堵,我们庐江郡的盟友们据说接到了几倍的订单,出价还翻了倍!
短时间内,除了领地船坞新造的战船,我们没有其他补充战船的途径了!”
陆鸣猛然回首,冷声问道:“战船的事情我有心理准备,可是之前跟我们打交道的粮商,不是大部分都是我们盟友魔下的商户么?”
泪授苦口婆心的解释道:“主公啊,这都什么时候了,盟友他毕竟也只是盟友啊!
只要利益足够大,卖盟友这种事情谁家还没做过?
黄币起事之后,谁都明白大家马上都要缺粮了,这个时候哪个傻子会往外售卖粮食?
只有姻亲,这个时候只有姻亲才能够信任,才能够靠得住!
士族门阀,唯有结为姻亲方能彼此信任!”
陆鸣转头望向西南方向:“可是”
“主公你就别可是了:”沮授突然展开卷宗,密密麻麻的朱批刺痛陆鸣瞳孔,“领地的战马之前完全依赖公孙度对我们的须求,供应不稳定不说,也制约着领地骑兵的发展。
若成姻亲,以甄家的能耐,每月万馀鲜卑战马可以稳定供应给领地。”
郭嘉鬼魅般闪到陆鸣身侧,酒气喷在耳畔:“甄家百年经营的盐铁网,光是供应好钢好铁就能让我们的武器产能翻倍。
属下估计只要主公肯开口,就是十万匠人甄家都肯陪嫁:”
他蘸酒在案上画出一艘战船模样,“只要有足够的匠人,我们完全可以在海港城自建造船厂!
领地的军工体系也能够扩展开来,十倍的产能就能够让领地应付接下来高强度的战争!”
陆鸣摸着腰间缠着的香囊一一那是乔氏姐妹赠的定情信物。
沮授看到这一幕眼晴一跳,赶紧拿出杀手:“甄家要的其实就是个名分,用异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入股山海领的名义!
主公先答应下来,后面的事情属下去谈,跟甄家嫡女的婚礼一定放在乔氏姐妹后面,
好让主公对乔氏姐妹有个交代,这总行了吧!”
陆鸣手中拿看香囊,望看窗外沉默不语。
海风裹挟着风浪声撞入厅堂,郭嘉的叹息抵住欲言的陆鸣:“听听,海欲止而风不停啊。
黄币乱世的到来,正是我山海领崛起的良机,相信主公也是如此想的!
从主公的动作来看,可能早就预见了这场黄币乱世,可惜我们山海领的底蕴太浅,让主公只能在周边几个地方谋算,就这领地的将士都有些疲于奔命!
跟甄家联姻,不仅山海领会受益,主公会受益,甄家也会受益!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其实不是我们能从中受益几何,而是一旦拒绝会发生什么!”
之前沮授和郭嘉二人一直在说联姻的好处,这突然之间说到拒绝之后的事情,让陆鸣转过了念头!
是啊,甄家主动提出联姻,真要拒绝了,这不就结仇了么。
到时候别说合作了,说不定直接就跟陆鸣不死不休。
“此联姻是裹蜜的砥霜。“陆鸣嘶声道。
沮授却笑说道,“础霜可毒杀糜家,也能杀了冀州黄巾。“
当暮色染红渤海时,陆鸣盔甲鳞片折射着血阳,腰间已换上甄家陪嫁的龙纹玉珏。
码头车船升起赤底“陆“字旗,郭嘉醉地将合婚庚帖塞进箭囊一一那上面朱砂写就的盟誓,终将成为刺入汉室心脏的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