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源立在原地，看着下颌微微抬起，面色冷峻的沉昱，一时间有些恍惚。
刚刚确实有象个无赖，碰一下就倒地扶腰的老人吧？
老人，沉昱，沉老先生楚铭！
心神流转，封源双目如鹰般看向楚铭。
第一次见面，楚铭还只是个因为家族之事，暗暗隐忍，刚通过柳镇院考，需要他出手帮忙掩饰院考消息的少年，
这才多久，月馀时间，还没来得及考验这小子，楚铭反倒通过更难的五眼图挑战，展露惊人天赋。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封源整理了下衣衫，突然大笑道：“真没想到，你的天赋比我当初料想的更高更惊艳！”
言语之间，无不在表达着他对楚铭的赞赏。
沉昱听着，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楚铭心中微动。
无缘无故夸赞，原因大概率只有一个，这位典籍是知道他身份了。
如此正好，省的他再去县衙找那位县丞。
“书生楚铭。”封源的下一句话，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果然是知道了。
沉昱凝眸看着封源，没有说话。
点破，是好事。
在他看来，楚铭的天赋之高，就不应该在书院浪费时间。
楚铭立于原地，双臂自然垂落，脸色假意浮现尴尬之色，支支吾吾开口：“封大人，我”
“好了，”封源见状，脸色笑容更甚，大手一挥，“不用解释，我都懂。”
懂什么了？
“你知你性格谨慎，担心我百原县有跟楚家交好的官吏，画廊一事，你的选择没有错。”
“”
楚铭保持沉默。
他没有在画廊暴露身份，有这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柳司同的那句话。
拯救万万人性命的能力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身处的旋涡就越深，他肯定不能贸然答应。
但现在不一样了。
【读书】技能同时借此破限，多出‘一目无遗’的特殊效果。
他知道，自己是时候接触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行了，”封源摆摆手，看了一眼沉昱，说道：“沉老先生，这小子的事情，还请不要外传。”
沉昱侧眸瞥过去，声音平淡，但是攻击性很强，道：“你在教老夫做事？”
“”封源眼底掠过尴尬和怒色。
他官职确实比沉昱大，但沉昱背景并不简单，他也不敢得罪。
不仅是他，整个百原县就没几人敢不让着沉昱的。
“不妨告诉你，老夫昨日就知道，破解你那个什么五眼图的书生，就是楚铭。”
“那沉老先生怎么”封源嘴角抽动，说了一半没说出口。
这才是他熟悉的沉昱，沉先生，冷峻，傲骨嗯？
封源正这样想着，却见沉昱脸上突然多出和善笑容，转头看向旁边：“怎么样？”
“好了。”楚铭轻声回道：“谢沉先生。”
什么怎么样？
什么好了？
当着我面？
所以，沉昱先前就是在为楚铭拖延时间？
还有那个笑容？
封源从未见过沉昱如此模样。
“叫沉老哥。”沉昱笑着说道。
“沉”楚铭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封源，“老哥。”
沉老哥？！
封源双眸顿时凝聚。
这一老一少，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
几十岁的差距，老哥都叫上了！
沉昱满意点头，转过身，和善笑容瞬间消失，冷漠看向封源：“封大人，我与楚铭的事情，还请，不要外传！”
声音很冷，很寒，还有些耳熟。
“沉先生”封源刚准备开口。
“怎么，老夫不能教你做事？”
封源嘴巴微微张开，微风从耳边掠过，莫明其妙的有些刺耳。
“行了，”沉昱似乎达到目的，冷声道：“该干嘛干嘛去吧。”
接着，他又转身笑着对楚铭说道：“有时间再来坐坐。”
态度差距之大，看的封源如何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楚铭点点头，走向封源：“封大人？”
封源拉回心神，朝着沉昱拱手，带着楚铭离开文澜斋。
等两人走出很远，封源终是没忍住开口：“沉昱让你以老哥称呼，是因为你当日在政册课上夸赞沉昱推行简文之举为开先河吗？”
楚铭平静回道：“算是吧。”
那句‘开先河’是起因，但真正让沉昱如此的，是因为昨日的夜谈。
不过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告诉封源了。
“算是？”封源眉头紧皱，声音严肃道：“楚铭，你天赋惊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实在不该跟沉昱有太多接触。”
“你知道沉昱为何才华横溢，却到了花甲之年，还只是百原县的一个从八品教谕吗？”
“因为推行简文？”楚铭说道，这是沉昱给他的答案，但他总感觉沉昱隐瞒了什么。
封源摇头，神色更加严肃：“是，也不是，推行简文只是其中原因，可对于大溱王朝而言，多出一种学识体系影响并不大。”
“关键就在于，沉昱为了推行简文，公然冲撞西荣郡郡守，并”
说到这，他忽的停下脚步，盯着楚铭，声音压到极低：“并暗讽”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双手抱拳，朝天拜去。
大溱王朝的天，还能有谁。
楚铭嘴巴微微张开，做出震惊之状。
倒也不全是假意装出来的，他是真的被震惊到。
这里的制度可是跟前世古代王朝一样，极为注重繁文缛节。
以下犯上，公然辱骂上级，甚至于暗讽皇帝。
还真挺符合沉老哥性子
不过，有点让他不明白。
辱骂上级达不到杀头的大罪程度，那暗讽皇帝，不说诛九族这么夸张，砍头肯定是免不了的。
可沉老哥非但没砍头，还能当个八品官？
从西荣郡贬到百原县，辱骂上级之罪判的也要比这重吧。
他能想到的是，因为沉昱在古甲文上的贡献，或者说《山海大荒通经·山经》有一日会用到沉昱，故而留着不杀。
“你肯定在想，沉老先生为何没被治罪吧？”封源脚步继续挪动，眼神中闪过艳羡，“沉老先生背景不简单，圣上念及旧情”
“算了，跟你说这些没用，我们还是赶紧去县衙吧，柳大人估计等急了。”
只言片语，楚铭还是听出来些有用信息。
简单来说，沉昱背后有人，跟皇帝关系匪浅。
文澜斋位于书院中院西边，两人脚步迅捷，一路疾行。
“那是封大人？”有童生通过堂苑远远看着，“跟在旁边的是楚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