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骗你吗？”李大海笑了笑。
“不过”
他话锋一转。
“你也知道，厂里的招工名额，有多紧张。”
“我虽然是副科长，但说了也不全算。”
“这事儿，还得杨厂长亲自点头才行。”
钱文静一听这话，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是啊，杨厂长那是什么人物。
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儿子这点小事，就开这个口子。
“不过嘛”
李大海又拖长了语调。
“我跟杨厂长，关係还算不错。”
“我要是去求求他，这事儿，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但是”
他又一次停顿了下来。
钱文静的心，被他吊得七上八下的。
“但是什么？大海兄弟，你快说啊！”
“但是，我总不能，白白地去求人吧？”
李大海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钱大哥你也知道，我这人就喜欢听故事。”
“尤其是，那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的故事。”
钱文静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不是傻子。
他瞬间就明白了李大海的意思。
李大海，是在用他儿子的前途，来跟自己做交易！
交易的筹码，就是那个他隱藏了多年的关於聋老太的秘密！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一边，是自己儿子的大好前程。
一边，是那个他发过誓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他该怎么选？
“钱大哥，你不用急著回答我。”
李大海看出了他的犹豫。
“你回去，好好想想。”
“想通了，再来找我。”
“我这个学徒工的名额，可以给你留三天。”
“三天之后，你要是还没想好。”
“那，可就別怪兄弟我，不讲情面了。”
说完，李大海就站起身结了帐，瀟洒地走了。
只留下钱文静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
接下来的三天，对钱文静来说，是这辈子最煎熬的三天。
他吃不下，睡不著。
脑子里一直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良心和道义。
一边是亲情和未来。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终於，在第三天的下午。
下班之前。
钱文静拖著疲惫的身体，走进了李大海的办公室。
他关上门，拉上窗帘。
然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大海的面前。
“大海兄弟！我求你！救救我儿子！”
他哭得，像个孩子。
李大海扶著他，坐到椅子上。
给他倒了杯热茶。
“钱大哥，你想好了？”
钱文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大海兄弟，那个秘密，我说出来，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著我儿子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啊！”
“说吧。”
李大海的声音，很平静。
“说出来，你就解脱了。”
“你儿子，也能解脱了。”
钱文静看著李大海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终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讲述起了那个被他隱藏了將近二十年的惊天秘密。
“那个聋老太，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烈士家属！”
“她是个骗子！是个偷了別人身份的可耻的骗子！”
李大海的瞳孔猛地一缩。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
但亲耳听到这个事实，还是让他感到了无比的震惊。
“她真正的男人，不是什么烈士。而是一个在战场上当了逃兵的懦夫！”
“后来，那个逃兵在逃亡的路上得病死了。”
“她就一个人流落到了京城。”
“为了活下去，她不知道从哪儿偷来了一份真正烈士的抚恤证明。”
“从此以后，她就摇身一变，成了受人尊敬的烈士家属！”
“而我”
钱文静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那个真正的烈士，他就是我的亲叔叔！”
“当年，我叔叔牺牲了。我婶婶带著他的抚恤证明来京城投奔我们家。”
“可没想到，在半路上证明被人给偷了。”
“我婶婶也因为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我们家找了那个小偷找了十几年，都没有找到。”
“直到几年前，我偶然一次机会在聋老太的床底下看到了那个我叔叔的烈士证明！”
“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偷了我婶婶救命钱、害死我婶婶的无耻的小偷！”
“就是这个被我们当成老祖宗一样尊敬了十几年的聋老太！”
钱文静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
李大海听完，也沉默了。
他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而又悲惨的往事。
这个聋老太，她偷走的不光是一份证明、一个身份。
她偷走的，是一条人命！
是一个家庭几十年的希望！
这个老东西，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揭穿她？”李大海问道。
“我不敢。”
钱文静痛苦地摇了摇头。
“那时候，她已经是院里的老祖宗了。谁都敬著她，谁都怕她。”
“我人微言轻，我说出来，谁会信？”
“而且，她也发现了我。她用我全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
“她说，我要是敢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她就让我想办法搞到厂里的机密，然后去举报我！说我是敌特！”
“她说，她不好过，我们全家也別想好过！”
“我怕了。”
“所以，我只能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这些年，我每天都活在痛苦和煎熬里。”
“我一看到她，我就想起我那可怜的婶婶，和我那死不瞑目的叔叔！”
钱文静的故事讲完了。
整个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李大海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看著窗外那灰濛濛的天。
聋老太！
你这个老畜生！
你欠下的血债，今天也该还了！
他转过身，对钱文静说道。
“钱大哥，你放心。”
“你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至於那个老妖婆。”
“我会让她得到她应有的报应！”
得到了钱文静的口供，李大海的手里就握住了一张，足以將聋老太彻底打入万劫不復深渊的王牌。
但是，他並没有急著出手。
光有钱文静一个人的证词还不够。
必须得找到那个最关键的物证。
也就是那份被聋老太藏了十几年的烈士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