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汉东省驻京办的车辆驶入一个环境清幽的高档住宅小区。
与其他随行人员入住汉东驻京办不同,赵达功在帝都有家。
司机平稳地将车停在一栋小楼前,低声说了句“赵书记,到了”,然后迅速落车为赵达功开门。
赵达功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迈步落车,对司机点了点头:“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应该的,书记您也早点休息。”司机躬敬地回应,目送赵达功走进院门,才驱车离开。
赵达功家中一片静谧,只有客厅还亮着一盏的灯,像黑夜中温柔的灯塔。
李娟穿着睡衣,正靠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开门声,便放下书本站了起来。
“回来了?”李娟迎上前,接过赵达功脱下的外套,一股淡淡的酒气随之弥漫开来。
她微微皱眉,“今天又没少喝吧?”
赵达功换上拖鞋,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深深陷入柔软的靠垫里,长长舒了口气。“今天还行,心里有数。主要是陪建峰主任,还有能源局的张局他们。”
李娟没再多说,转身去厨房端来一碗一直温着的醒酒汤,递到赵达功手里:“趁热喝了,胃里能舒服点。”
李娟看着丈夫略显疲惫的面容,在他身边坐下,“事情谈得还顺利?”
赵达功小口喝着温热的汤水,胃里确实熨帖了不少。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恩,比预想的要顺利。建峰主任还是念旧情的,也给面子。关键是,能源系统那边的怨气,算是借着这个机会,初步化解了一些。话都说开了,他们也能理解我们省的难处和考量。”
赵达功放下汤碗,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继续说道:“汉东是沿海大省,经济盘子大,重工业是骨架,能源就是血液。之前沙瑞金和钟家那边,在汉东掀起的反腐风暴,手段太激烈了。为了清除赵立春留下的印记,可以说是大刀阔斧,能源系、金融系、学院系,几乎被捋了一遍,搞得人心惶惶,伤了不少元气。我这次来,某种意义上,是来‘补台’的,也是来挽回信任的。”
李娟听着,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他们这么搞,就不怕最后收不了场吗?能源系统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是影响了稳定供应,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赵达功闻言,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在的家中,无需再掩饰什么:“收场?他们现在哪还考虑什么收场不收场。沙瑞金他现在眼里,只有他自己的政治前程。”
“王家那位老爷子,是把所有的政治资源,毫无保留地都倾注在了这个女婿身上了。这才有了沙瑞金一路顺风顺水。为了确保资源不分散,沙瑞金在上升过程中,几乎从没有直接提拔过王家其他的子弟。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现在的王家,除了沙瑞金,在政坛上已经没有第二个能挑大梁的人了。整个家族的兴衰,都系于他一人之身。”
李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点我倒是听说过一些。部委里也有些传闻,说王家那些子弟,现在大多都不走仕途了,反而跟着沙瑞金的爱人王惠做生意,搞得风生水起。”
“何止是风生水起?”赵达功哼了一声,“前不久汉东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吕州月牙湖项目,你还记得吗?赵家后来放弃了,转手就被一个来自帝都的文化投资公司接盘,改造成了高端度假区。我这边收到的消息,那个公司背后,站着的就是王惠。她联合了几家关系密切的子弟,搞的那个什么文化投资基金,在帝都投资界可是相当活跃。”
李娟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压低声音惊呼:“这……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刚清理完别人,自己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捞钱?还是在汉东的地盘上!”
赵达功眼神深邃,摇了摇头:“赵立春虽然退了,但他在汉东经营多年,树大根深,门生故旧遍布。他本人政治手腕强硬,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角色。这次沙瑞金和王家把手直接伸到了吕州,伸到了他儿子赵瑞龙起家的地方之一,还用了这种近乎打脸的方式。我估计,赵立春绝不会善罢甘休。”
赵达功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仿佛在通过屋顶看向汉东那摊深水:“看着吧,吕州那个度假区,现在看似风平浪静,底下不知道埋着多少炸药。后续围绕着它,肯定还有一场大的斗争。汉东这盘棋,还远没到终局。”
夫妻俩一时沉默下来,客厅里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李娟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孩子们今天的学习情况,哪个成绩进步了,哪个又调皮了。
赵达功认真地听着,脸上露出了属于父亲的温和笑容,暂时将那些官场的纷争抛在了脑后。
又聊了一阵,看看时间已晚,李娟收拾了汤碗,轻声道:“不早了,洗个澡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去见其他领导吗?”
赵达功点了点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夫妻二人关了客厅的灯,一同走向卧室。
门轻轻关上,将外界的一切纷扰暂时隔绝,只留下满室安静,以及窗外帝都沉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