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歌的声音很轻,很平淡。
可这平淡的声音,落在苏宇和赵四的耳朵里,却比任何雷霆怒吼都要来得让人心悸。
苏宇那冲昏了头脑的愤怒,象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冷静了大半。
他提着剑,僵在原地。
看着洛九歌平静得有些过分的侧脸,喉咙里象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姐夫……”
他委屈地喊了一声,眼框通红。
林木被打成这样,店铺被砸成这样,门口还扔着那堆沾着血的灵石。
这简直是把他们的脸皮扒下来,扔在地上踩!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听不懂我的话吗?”洛九歌没有回头,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
赵四一个激灵,他比苏宇年长,也更沉稳。
他从洛九歌这异乎寻常的平静中,嗅到了一股让他汗毛倒竖的危险气息。
他连忙拉了一把苏宇,低声道。
“苏大管事,听老板的!”
说完,他自己先跑过去,吃力地将一扇厚重的楠木大门给合上。
苏宇咬着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走过去,和赵四一起,将另一扇门也重重地关上。
“砰!”
随着大门闭合,门外的光线和喧嚣被彻底隔绝。
店铺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几颗照明用的月光石,散发着清冷的光。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笼罩着整个天工阁。
苏宇和赵四站在门口,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他们看着洛九歌的背影,感觉那道身影之下,仿佛蛰伏着一头即将苏醒的洪荒凶兽。
洛九歌没有理会他们。
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已经昏死过去的林木抱起来。
缓步走进了后堂的客房里,将他轻轻地放在床上。
那枚二阶的洗髓丹药力极强,此刻正在林木体内化开。
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和脏腑,保住了他一条命。
但伤势太重了,丹田破碎,手骨粉碎。
这种伤,即便有灵丹妙药,也足以毁掉一个修士的未来。
洛九歌伸出手指,并指如剑,点在林木的眉心。
一股温润而又充满了磅礴生命力的青色灵力,从他指尖渡入林木体内。
正是《青帝长生功》的灵力。
这股灵力,远比寻常的木属性灵力更加精纯,带着一种滋养万物的生机。
它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林木体内狂暴的药力,引导着它们更高效地修复着每一寸损伤。
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那已经破碎的丹田和经脉。
做完这一切,林木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红润。
洛九歌收回手,沉默地看着床上昏睡的少年。
林木,这个有些怯懦,但做事认真,骨子里又透着一股倔强的少年。
只是因为忠于职守,就被人打断了仙路,踩碎了尊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洛九歌。
“赵四。”洛九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喊道。
“老板,我在!”赵四一个箭步冲了进来,躬敬地站在一旁。
“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用干,就负责照顾林木。”洛九歌的声音依旧平静,“用最好的伤药,最好的吃食。”
“他什么时候能下地走路,你什么时候再回前面干活。”
“是!老板!”赵四重重地点头,看着床上林木的惨状,他也是感同身受,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感动。
老板这是在告诉他们,他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他做事的人。
“苏宇。”
“姐夫!”苏宇也跟了进来,他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姐夫!陈家那帮畜生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下句话,我带上人,现在就去把济世堂给他们砸了!我……”
“砸了?”洛九歌终于转过身,看向苏宇。
他的眼神很静,象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任何波澜。
可苏宇被他这么一看,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砸了他们的店,然后呢?”洛九歌淡淡地问道。
“然后……然后把那个叫陈锐的抓过来!打断他的腿!”苏宇梗着脖子喊道。
“然后呢?”洛九歌又问。
“然后,然后让陈家给我们一个交代!”
洛九歌看着他,忽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苏宇,你来东阳城这么久,还是没长进。”
他摇了摇头,走到一张椅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砸店?打人?那是泼皮无赖才干的事情。”
“我们是生意人,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规矩。”
苏宇愣住了:“规矩?姐夫,他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还讲什么规矩?”
他觉得洛九歌今天太反常了,反常到让他感到害怕。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杀伐果断,连筑基期长老都敢正面硬刚的姐夫。
“对,规矩。”洛九歌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他们不讲规矩,那我们就帮他们,把规矩重新立起来。”
他放下茶杯,抬起眼皮,看着苏宇和赵四。
“他爷爷是陈成,陈家三长老,因为我的事,前几天被撤了职,关了禁闭。”
“所以,他今天来闹事,是报复。”
“他修为炼气七层,气息虚浮,是用丹药硬生生堆上去的,实战能力,顶多炼气六层。”
“这些,是我看到的。”
“我没看到的呢?我要知道。”
“他平时喜欢跟谁混在一起?那些跟班的修为、家世背景。”
“他晚上喜欢去哪里?是青楼,还是赌坊?”
“他住在陈家哪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多少护卫?最强者是什么修为?”
“他爹娘是谁?在陈家是什么地位?他这一脉,在陈家,有多少人支持?又有多少人看他们不顺眼?”
洛九歌每问一个问题,苏宇和赵四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们终于明白了。
洛九歌不是要算了。
他也不是要简简单单地报复回去。
他这是……要连根拔起!
他问的每一个问题,要将陈锐以及他背后的一切,都剖析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这哪里是报复,这分明是在为一场猎杀。
做最周密的准备!
“明白了吗?”洛九歌看着被镇住的两人。
“明……明白了!”苏宇和赵四齐齐打了个哆嗦,用力点头。
“那就去做。”洛九歌挥了挥手,“动用你所有的关系,去打听。”
“天黑之前,我要知道所有答案。”
“是!”
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转身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