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浩清了清嗓子,那尖细的声音,在安静的金銮殿上,缓缓响起:
“林国公,请听题。”
“此乃我高丽自古流传的一道智者之题,用以考验人的逻辑与变通之能。”
他顿了顿,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来,才一字一句地,高声念出了题目:
“现有两件容器,皆无刻度。”
“其一,为铜壶甲,可盛水七升。”
“其二,为木壶乙,可盛水三升。”
“现水源充足,可任意接水、倒水、亦可将壶中之水倒掉。”
“请问林国公……”
崔正浩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如何操作,方能让铜壶甲之中,恰好……留下五升水?”
这道题一出,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们,先是一愣,随即都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七升?三升?要倒出五升?
这……这不就是一道简单的算学题吗?
不少自诩聪明的官员,已经开始在心里默默地计算起来。
“这有何难?”一个武将嘀咕道,“甲壶装满,倒满乙壶,甲壶里不就剩下四升了?然后再……”
他“再”了半天,却发现卡住了。
四升,怎么变成五升?
张东仁等几位老臣,也是眉头紧锁,他们意识到,这道题,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而朴昌辉看着大周君臣那副凝神苦思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他知道,这道题的真正杀招,还没亮出来呢!
只听崔正浩不紧不慢地,继续补充道:
“哦,对了,林国公。此题,还有三个限制。”
“其一:在整个过程中,您‘倒水回水源’即将壶中水倒掉的次数,总共不得超过三次!”
“其二:您最后完成的那一步,必须是‘将甲壶中的水,倒进某处’,才算是真正完成。”
“其三:全程不能做任何记号,更不能用眼睛去估量什么半升、一升,一切,都必须依靠这两个壶的容量,精准操作。”
“好了,题目已出。”
崔正浩收起宣纸,对着林凡,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请问林国公,要完成这个目标,最少……需要几步操作呢?”
崔正浩那不紧不慢、却又带着几分自得的声音,在安静的金銮殿上缓缓落下。
他将那三个苛刻的限制条件,一一抛出。
殿上的大周文武百官们,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什么?总共只能‘倒回水源’三次?”
“最后一步还必须是‘把甲壶的水倒进某处’?”
“这……这怎么可能!七升和三升,怎么倒,也凑不出五这个数啊!这不是为难人吗?”
“嘘……小声点!这怕是道无解之题!”
就连龙椅之上的龙景然,那看戏的笑容也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他虽然对林凡有着盲目的信心,但也不得不承认,这道题……听着就够绕的。又是七升又是三升,还得限制倒水次数……
他不由得,也为林凡捏了把汗。
而始作俑者,高丽使团的众人,看到大周君臣这副凝神苦思、愁眉不展的模样,心中那份得意,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朴昌辉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故作关切地看着林凡。
只见这位刚刚还口若悬河、嚣张跋扈的镇海国公,此刻,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
林凡站在大殿中央,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认真地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用一种很苦恼的姿势,挠了挠自己那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
“哎呀……”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为难”的表情。
“这个……七升……三升……五升……”他嘴里小声地嘀咕着,那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这……这怎么算啊……”
他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龙椅上的龙景然,苦着脸说道:“陛下……臣……臣这个算学,是体育……啊不,是武术师傅教的。这倒水倒了半天,臣的脑袋……都快倒成一滩浆糊了。”
“要不,”他试探着提议道,“咱……咱换个翰林院的大学士来?臣……臣怕给您丢人现眼啊……”
“哈哈哈哈!”
林凡这话音刚落,高丽使团那边,那个年轻气盛的副使金在勇,便再也忍不住,当场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大笑!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国士’!”金在勇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林凡,满脸的不屑与嘲讽,“原来……不过是个连九宫算术都弄不明白的……粗鄙鲁夫!”
“林国公!”他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说道,“这道题,莫不是……真的太难了?难到您这位‘神威将军’,连算都不敢算,就要……临阵脱逃了?”
“金大人,不得无礼!”
朴昌辉假意呵斥了一声,但那双小眼睛里,却同样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得意与轻蔑。
他与身旁的崔正浩,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
“哼!果然不出所料!此人,不过一介武夫,胸无点墨!全靠那张利嘴在强撑!这道由我高丽顶尖大儒和算学名家,耗时十五日,从无数古籍中翻出的难题,岂是你这等鲁夫能解?”
“今日,我便要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将你那张狂的面具,撕得粉碎!”
朴昌辉心中冷笑,脸上却摆出了一副“宽宏大量”的表情,对着林凡,假惺惺地劝道:“哎呀,林大人。这智力比试,非你所长,也是人之常情。您若是在此刻,坦诚认输,我等……也绝不嘲笑。毕竟,这只是第一道开胃小菜,您还……”
他那句“还有两道更难的”还没说出口。
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哈欠,猛地从林凡的嘴里,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出来。
那声音,悠长而又充满了倦意,还带着几分事后的……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