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莱纳做了一个好梦。
他梦见世间纷争不再,马莱与帕拉迪岛和好。
他带着自己的调查兵团朋友们,回到马莱的家中,与他们一同分享喜悦。
母亲为他的身份感到自豪,热情地招待他的朋友们。
一道声音将他从梦中唤醒:
“喂,莱纳!莱纳!快醒醒!”
他睁开眼,贝尔霍尔特俯身看着他,面色急切。
贝尔霍尔特身后,是不认识的天花板。
“果然,都是假的啊。”
莱纳喃喃着,推开贝尔霍尔特,浑浑噩噩地起身。
阳光通过靠近天花板的窗户,打在莱纳脸上。
他捂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先别回味你的梦了,莱纳!”
贝尔霍尔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
“趁着顾问不在,我们赶紧逃跑吧!”
莱纳没去思考贝尔霍尔特的话。
他象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被贝尔霍尔特拉着奔跑。
跑出没有锁住、只是虚掩的门,跑过弯弯绕绕的信道拐角,跑到信道的出口处,见到外面走动的士兵们。
以及那道刻在记忆深处的、令人畏惧的身影。
二人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
“醒了啊,二位。”
黎铭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以及简朴的长裤和布鞋。
这套衣服虽然看起来普通,但却是黎铭目前能找到的最舒适的衣服。
在日常生活中,他不太重视穿搭的美感,更在乎舒适与否。
他左手拿着一大杯药草茶,右手手臂夹着一叠厚厚的书和稿纸,比起调查兵团的士兵,更象是文员。
即便如此,贝尔霍尔特和莱纳也不敢再往前一步。
被徒手从巨人体内拉出来的过往,历历在目。
“啊,是啊,我们都醒了。”
贝尔霍尔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挠着后脑勺:
“地下室太闷了,我们看门没关,就想出来散散步。”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未知的地下室内。
除却他和莱纳之外,地下室内只有一盏灯、一张桌子和三张椅子。
发现门没关后,他便急忙叫醒莱纳,准备趁黎铭没有发现他们,快速逃跑。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快要逃跑成功时,居然会被黎铭当场抓获。
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恩,散完步就回去吧。”
黎铭并未追究他们逃跑的行为,而是与莱纳擦肩而过,往地下室的方向慢步:
“别让我等太久。”
贝尔霍尔特在原地僵直一会后,拉着莱纳快步追上黎铭。
没过多久,黎铭便回到地下室,坐回桌子前的椅子上。
这里是韩吉给莱纳和贝尔霍尔特安排的临时监牢,而他则是看守。
在专门关押智能巨人的监牢竣工前,他都得在莱纳和贝尔霍尔特附近看着他们。
一方面是蝴蝶忍的毒不能长期在普通人身上长期使用,不然会造成不可逆的后遗症,甚至导致死亡。
另一方面则是他要通过记忆魔法研究二人,必须与他们长时间接触。
因此,他接下了看守二人的活。
而蝴蝶忍则是和韩吉一起,研究刚捕获的几只普通巨人,以及从四名智慧巨人体内抽出的脊髓液。
若她们的研究顺利的话—
在不久之后,黎铭就能完成始源之试炼的附加任务,让这个世界变成他所期望的样子黎铭将带来的书和饮料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准备编撰适合帕岛人体质的教义。
就在这时,他看见莱纳二人正笔直地站在他身前,一动不动,便建议道:
“不必拘谨,椅子可以坐。”
贝尔霍尔特听话地坐了下来。
而莱纳本就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被梦境刺激到,因此他依旧呆愣在原地。
见状,黎铭略微提高音量道:
“莱纳,你坐啊。”
“呃,嗯。”
莱纳在贝尔霍尔特的拉扯下,跟跄地后退两步,坐到了椅子上。
椅子发出“嘎吱”的响声。
“来聊聊天吧,二位,说说你们的巨人之力从哪里来,又为何想要带走艾伦和尤弥尔。”
黎铭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支水笔,一边编篡教义,一边等待二人的答复。
“巨人之力啊,我们其实——”
贝尔霍尔特本想着编点谎话隐瞒过去,可突然愣住。
莱纳没有说出他们的目的,也没来得及行动。
顾问是怎么知道他们想带走艾伦和尤弥尔的?
贝尔霍尔特看着正在伏案工作的黎铭的侧脸,冷汗直流。
在他眼中,如今的顾问就象传说中与始祖尤弥尔交易的大地恶魔一样恐怖。
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还能洞察他们的内心想法。
绝不能招惹他,可如果说出真相的话,自己在马莱的父亲
贝尔霍尔特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可他的同伴并不这样想。
“顾问,你这家伙!”
莱纳猛地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色狰狞地质问黎铭:
“你有这种能力,为什么不救下那些被巨人吃掉的同伴,为什么不救下马可!
“你这样,还算是名调查兵团的兵吗?!”
黎铭淡定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莱纳身后,贝尔霍尔特满脸惊恐,一脸“你不要命啦?”的表情。
“你的精神状况的确很不稳定,莱纳。”
黎铭伸手,示意贝尔霍尔特冷静,随后与莱纳对视:
“马可的死——你居然需要来问我吗?
“这可是你、贝尔霍尔特和阿尼一起做的事情,卸下马可的立体机动设备,让他在痛苦和无助中被巨人吞噬,只剩半边尸体。
“是你没有给他机会,没有将他救下啊。
看着黎铭的眼神,莱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此刻,他为了抵抗内心愧疚而分裂出来的人格被他重新吸收。
莱纳终于想起来,他究竟是谁。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浑身颤斗。
“啊,对不起,可是我,没得选——“
莱纳哽咽着,汗水夹杂着泪水滴落在地面,晕染开来。
“莱纳。”有声在他头顶,呼唤着他。
莱纳抬头,看见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他看见顾问身上萦绕着一股圣洁的气质,手心处散发着洁白而纯洁的光芒。
就象是神话里的天使那样。
他带着怜悯的笑容,轻抚莱纳的头顶。
“过去的罪已经铸下,再无挽回的可能。”他说:
“但曙光之神会给你机会,我作为他的使徒,也会给你机会。
“个能让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们的亲、朋友们,永不再承受苦难的机会。”
“啊——啊——”
莱纳嘴角颤斗着,终于忍耐不住。
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