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请诛操满门!
曹安民?
汉王书信至?
乍闻此惊人消息,杨修脑海间念头电转,思绪纷飞。
首先是汉王书信,必然有诈!
自己给曹操献了效仿军功制之策,本是好意,不想遭曹操算计,将奖励额度提高到了朝廷难以负担的程度,以图一时之快,激励眼前人心。
然一旦事发,军功奖励难以兑现,曹操必会将自己推出来,以平众怒。
此即曹公疑袁术之甥,故欲除之,而在死前榨干自己最后价值。
此间之事,不仅自己能猜到,曹操也有所防备,故近来多有提防,丝毫不给自己里应外合,通袁献城的机会。
此中算计,自己能猜到,曹操能猜到,号称当世第一阴谋智者的袁术,不可能猜不到。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袁术都猜到曹操欲杀我,而修在命不久矣的情况下,只要有机会,自己就会通袁倒戈。
还送来什么劝降书信,岂非多此一举?
自己通不通袁,与这封书信有什么关系,无论有没有这封书信,该通袁的自会通袁,不想通袁的,送来十封书信也无用!
如此想来,这书信大有问题!
此是汉王要杀我?
是了,既然曹操的算计,我能知道,曹操自己也知道,那么袁术必然也能想到曹操知道我知道!
而一旦想到这一层,那么显而易见,我在袁术眼中,已经是个无用之人了!
毕竟被曹操盯上防备的我,无论再怎么努力通袁,也难以在曹操眼皮子底下有所动作。
既是无用之人,那么
不对啊?就算我是无用之人,可我心存通袁之志,袁术也没道理要害死我才是。
除非我有用!
只有在我有用的情况下,无论是这封书信,亦或是我的死,能达成袁术的某种目的,他送来这封劝降书信才不会多此一举。
那么我的用处,在哪里?
或许这正是此番生机所在!
“公子,都亭侯来访,已在府外侯了多时了。”
见杨修久未回话,门外小厮不由出声提醒。
而杨修面上的神色,在烛火明灭间阴晴不定,他并未答话,只略一蹙眉,低声呢喃起一个名字。
“都亭侯,曹安民!”
是了,这个来送信的都亭侯,他又是在什么立场之上呢?
他若果真是为汉王送信,又岂能越过曹操,将书信送至我手中?
要知道对于这些从城外来的人,无论是曹安民,还是他带来的扈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相安无事。
但以曹操的疑心,怎么可能不严加防范?只怕这曹安民,今夜胆敢稍有异动,倾刻间人头落地,又岂能将书信送来?
曹安民能活着到自己家的唯一可能,只能是:他是曹操派来的!
难道说书信是假,是曹操伪造,命曹安民以试我忠心?
不可能!
曹操都要杀我了,他也知道我知道他要杀我了,又何必再故弄玄虚,试我忠心?
既然不是曹操,那这封信还真是汉王送来的?
意义何在呢?
在明知我会通袁的情况下,送来一封毫无意义的书信,然后这件事情还被曹安民这个卧薪尝胆之人,直接就出卖给了曹操。
结果现在将要害死我?
那么汉王意义何在呢?就为了杀我吗?
可害死我对汉王来说同样毫无意义!
“公子?您歇了吗?
催催催!你公子我都要死了,你搁这催我投胎呢?
被催的不行,杨修只道了句:“我已歇下,请都亭侯于偏厅稍待,待我更衣便来。”
待小厮领喏退下,杨修继续苦思冥想,眉头已紧紧皱起。
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今晚这件事的意义在哪里。
“除非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意义!”
他忽得灵光乍现,口中喃喃自语。
“无论是这封书信,还是曹安民来访,又或是我杨修的生死。
对汉王来说,皆无意义!”
而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才会故弄玄虚的去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呢?
在他想掩盖他真正要做的事的时候!
之所以怎么想都没有意义,因为这一切都只是汉王抛出来的幌子!
一个用来迷惑他人注意力的幌子,又何需具有意义呢?
汉王正以我为诈,他在骗人!
只能是在骗曹操!
“好好好!”
杨修忽得惨然而笑,曹操要杀我,于是在杀我之前故意算计,以榨干我的最后价值。
汉王知道曹操要杀我,于是以我为幌子,让我在被曹操杀之前,也能被他榨干最后价值。
“哈哈哈修自诩聪明一世,不想竟落到这般境地!”
不过想清楚这一点,杨修也不慌了,他知道自己今日还死不了。
既然汉王只是拿自己当幌子,而没有杀自己的意思,更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那么就不用担心汉王方面的算计。
今晚这一遭,只要能混过曹操那里,使曹操也不杀我,便得生机。
这对旁人来说,可能千难万难,但偏偏对他杨修来说,易如反掌!
因为自己的死期,曹操早已定下!
徜若在军功制入不敷出之事,事发之前,先以通袁的名义把自己杀了,来日曹操欲找人背锅顶罪之时,寻不到我杨修,岂不坐蜡?
那么今日只需同汉王心有灵犀,与曹操心照不宣,不给人落下通袁的口实,以免曹操不得不杀我,便可自保存生。
“公子,您好了吗?
都亭侯已在偏厅等了多时
什么卧薪尝胆,营图反正,我们都被这大奸似忠的曹安民给骗了。
他今夜入城,假做忍辱负重,窃听袁营消息而归。
实则却是为了暗地里以袁术书信说我,劝我里应外合,临阵倒戈!
然我杨家屡世公卿,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朽木腐草何异?
他来说我,痴心妄想!”
什么曹安民?毫无意义的人,何必去见?
什么汉王书信,毫无意义的信,又何必去看?
想要榨干修的最后价值?那么大家就都别玩了!
拿下!拿下!统统给我拿下!
望着小厮惊骇欲绝间,跑去通传的背影,杨修冷笑连连。
“修今仗义报国,丝毫不受袁贼蛊惑,为国除贼,将曹安民人赃俱获。
那么曹公,汝又该如何应对呢?
总不能因为修太过忠正不阿,而要杀我吧?
大庭广众之下,这可说不过去。”
而对杨修来说,无论结果如何,只要靠着这身大义凛然的皮,熬过了今夜这场危局。
那么在曹操眼里,已经是个死人的自己,无论他多想杀了自己,总也得留到军功制度事发之时,再物尽其用。
至于到那时,又该如何求生,便看汉王手段了。
既然今夜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是汉王布下的幌子,而汉王也没有给自己留下除了大义凛然举报曹安民以外的生路。
那么自己只要顺其自然,按照汉王留下的唯一生路走,便是心照不宣,在配合汉王的计划。
想来将曹安民人赃并获,定下他的通袁之名,以他曹操亲侄的身份,定能在曹营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这样大的幌子,应该足够引人注目,能配合汉王实现图谋了吧?
此间心有灵犀,使汉王计谋功成,若曹操在杀自己之前,已然败亡,自可得生路一条随着杨修将曹安民通袁,并被人赃俱获的消息通传,曹营之中怎不轩然大波?
群臣岂能错过这等好岂能不在曹相陷入危机之时,挺身来助?
未及,杨修府上这间偏厅已人满为患,众人皆对押在堂下的曹安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什么?曹安民居然不是卧薪尝胆,而是真的投袁了,此前一直都是骗我们的?”
“此人演技精深,莫说我们,竟连丞相也骗过了?”
“骗过丞相?我看未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曹安民可是
“噤声,这种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不要命了。”
“是极,我等且少说两句。
倒是这位杨德祖,看来还真是个不要命的,连这等事也敢捅破。”
“肃静,切记祸从口出!
且等丞相来了,看他如何决断,我等为人下臣,只奉命便是。”
厅中人头攒动,议论纷纷,唯杨修立在堂上,手捧那封未拆封的书信,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但莫名被押下的曹安民却是一脸懵啊!
见鬼!我成通袁贼了?
好叭,虽然我确实是通袁贼没错,但我这次可是跟伯父通了气的,奉命办事。
这也能说我通袁?
主要是这计划变故的太快了。
在曹安民想来,既按汉王所言,杨修早有通袁之心,那么看见自己携汉王书信至。
他难道不应该小心翼翼将自己请进去,等将汉王书信拆开看了,再做决断吗?
届时无论是将书信上交曹操,以证清白,还是汉王书信之上,另有安排,咱们都可以再商量嘛。
曹安民都想好了,这次见了杨修,就立马将他之前在曹操处商量的那些,都出卖给杨修,然后问计于他。
毕竟汉王在自己临行前都交代了,这个杨修早怀通袁之志,是自己人。
可他哪里想到,这面都没见上呢,就先被杨修出卖了。
合著我这个曹操之侄是真通袁,你这个袁术之甥是真曹贼啊!
此刻,曹安民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只觉头皮发麻。
也就幸好自己听汉王的命令,连面都没见上之前,也更提前的出卖了杨修。
否则一会曹操来了,曹安民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少顷,随着一道身影走来,全场为之一寂,再无喧哗之人。
来人,正是曹操!
他缓步踏来,及至主位之上坐下,冷眼扫视全场。
曹操这会是真有些恼怒了,这个曹安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馀。
他们伯侄俩是计划着,通过杨修之事,吸引自己与群臣的注意力,以合情合理的放那一百三十二封书信送出。
但不是这么个吸引之法!
这下好了,大家的注意力是被吸引过来了,但本相也陷进来了。
这会虽然可以明说曹安民是奉自己的命令以试探杨修,但若这样明说了,群臣不就都知道这手段了,那一百三十二封书信还怎么试探他们?
对曹操而言,眼下也唯有一个法子了,拖!
现在杨修这事闹这么大,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那么一会群臣回去,看见通袁书信出现,就显得合情合理。
不少人定会以为这是袁术手段,以明面上的杨修和曹安民,转移注意力,暗度陈仓给他们送信。
曹操思虑之间,见他脸色阴沉却不说话,杨修大义凛然,主动上前谏曰:“今曹安民假意卧薪尝胆,实行通袁之举,暗递袁书,以说忠义。
修一腔肝胆,满怀肠热,岂能受此袁书?故献之于丞相。
今曹安民通袁,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还请丞相处置。”
曹操面沉似水,接过杨修递来的那封未拆书信一观。
只见其上大体意思便是:军功制不能长久,曹操欲以汝顶罪之语,最后劝杨修这位好外甥,想办法里应外合,归顺汉国,有泼天之功之类。
曹操看罢,深深看了似乎对这封书信不屑一顾,也不曾拆封,故对此中内容毫不知情,一脸忠义的杨修一眼。
他冷笑一声,也不将书信公示众人,只以目示安民:“安民,今人赃并获,伯侄一场,汝还有何话言说?”
曹安民本想解释这一切不是咱们商量好的吗?但见曹操眼神示意,遂知计划还在执行之中,这会还不能暴露。
故只得低头一叹,“小侄无话可说。”
曹操满意颔首,吩咐曰:“押下去,明日午时问斩祭旗。”
反正此间计划,用不到天亮,便可真相大白。
到时无论是曹安民,还是因为曹安民通袁而导致的九族尽诛,都不会发生。
接下来他需要的,不过是如何找个说辞,拖过今夜这一关。
他遂问满宠,“家中有人通袁,以何罪论?”
满宠大惊失色,“丞相岂可议罪?”
“吾自制法,吾自犯之,何以服众?
今操先伏法,汝等回洛阳,再诛操满门。”
言罢,即掣所佩之剑欲自刎。
介人惊恒无地忙上前夹拦满宠大惊失色,“丞相岂可议罪?”
“吾自制法,吾自犯之,何以服众?
今操先伏法,汝等回洛阳,再诛操满门。”
言罢,即掣所佩之剑欲自刎。
众人惊惶无地,忙上前来拦。
见群臣抢下剑来,誓死不让他自戕。
曹操沉吟良久,乃曰:“既群臣相请,吾姑且免死,割发代首,留待有用之身。”
乃以剑割自己之发,掷于地曰:“待归洛阳,吾当亲诛九族,以明法令。”
群臣无不悚然,伏匐地上,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