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脚印难以留存,气味也容易被潮湿的环境干扰。
而且最重要的是视野相对开阔,便于观察。
教官大队神出鬼没,要是不小心一点,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摸出来。
但相对而言,坏处就是,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在这种地方消耗的体力几平是平地的数倍。
李景强趴在王程阳背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剧烈的疼痛、失血带来的虚弱和寒冷让他不住地发抖。
他能感受到王程阳每一次沉重的喘息,感受到他肌肉因过度用力而产生的细微痉孪。
“96—放我下来吧—我真的—不行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淘汰—甚至拖累你受伤—”
“闭嘴!”
王程阳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可话虽如此,他脚下还是不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见状他赶忙稳住身形,然后大口喘着粗气,任由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碎石上。
“我说过了,这点路磨不死我们!”
“神剑大队不要废物,而我也绝不会抛弃战友!”
“你再坚持一下,我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
说完,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尽力搜寻。
终于,在溪谷上方一处背风的岩壁下,让他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凹槽,这凹槽到也勉强能容纳两蜷缩进去。
将李景强小心放下后,王程阳当即开始着手布置。
他先是收集了一些干燥的苔藓和枯叶铺在地上,好以此来隔绝一些寒气。
要知道这山谷中昼夜温差极大,要是不小心应对的话。
明天一早,两人还能不能动弹都是问题。
随即王程阳又用军刀砍下一些带叶的枝条,他简单的伪装了一下凹槽的入口。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自己的体力也快要透支了。
他伸手摸去,随身的水壶,早已经见底。
王程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然后拿出地图看了一眼,看完之后,他的眉头不免皱的更紧了一些。
根据地图显示,附近根本没有明确的水源标记。
可是看着李景强的模样,不喝水似乎也不行。
“你待着别动。”
王程阳对李景强说了一句后,当即抓起水壶,象是个幽灵一样滑入旁边的密林。
他必须找到水,否则两人撑不了多久。
凭着经验和对植物分布的判断,他很快在一处低洼的背阴处,发现了一片湿润的苔藓c
四处并没有饮用水源。
所以此时所做的事情,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他用军刀小心地刮下苔藓表层,然后用力一挤,浑浊但带着一丝清凉的水滴便渗了出来。
他耐心地收集着,一滴,两滴——
足足用了近二十分钟,这才勉强收集了小半壶底。
这点水,连润湿喉咙都不够,但已是救命稻草。
返回凹槽,他将壶递给李景强:“喝点,润润喉咙,别多喝。”
李景强感激地点点头,小口抿了一下,冰凉浑浊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借。
王程阳也抿了一小口,然后将水壶小心收好。
他撕下自己迷彩服内里相对干净的一块布,用最后一点水沾湿,轻轻擦拭李景强额头因疼痛和虚弱冒出的冷汗。
“96号,你为什么要这样?”
李景强看着黑暗中的王程阳,声音中带着不解和深深的疲惫。
“这只是一场选拔—值得吗?”
王程阳的动作顿了顿。
黑暗中,他的眼神似乎飘向了远处。
“选拔?如果这是战场呢?”
“如果后面追着的,是拿着真枪实弹的敌呢?”
“我难道就能把受伤的战友丢在荒郊野岭等死吗?”
说完,他顿了顿。
而后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执着道:“值不值得?穿上这身军装,有些事,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该不该做!“
“我爹说过,当兵,脊梁骨不能弯,良心不能丢!见死不救,那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李景强沉默了,此时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密林中的夜晚,阴冷潮湿。
而王程阳此时则抱着膝盖,军刀横放在腿上,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的姿态。
他不敢睡死,所以耳朵始终竖立着。
林间有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都会将他瞬间惊醒。
后半夜,天空毫无征兆地砸下了豆大的雨点。
冰冷的雨水迅速穿透枝叶的遮挡,无情地浇灌下来。
王程阳暗骂一声,立刻将李景强往岩壁更深处推了推,自己则用身体尽量挡住飘进来的雨水。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李景强身上,自己只穿着湿透的单衣。
寒冷像无数根钢针,刺入骨髓。
李景强本就失血虚弱,此刻更是冻得嘴唇发紫,牙齿打颤,意识又开始模糊。
王程阳只能紧紧靠着他,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体温,同时不断低声和他说话,防止他彻底昏睡过去。
“挺住112!想想你为什么来这里!想想你熬过的圆木、泥潭、射击场!都到这步了,认怂了?当逃兵了?“
“没—没有—”
李景强的声音微弱得象蚊子哼哼。
“那就给老子撑住了!天快亮了!天亮我们就能出去!”
王程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仿佛在给自己,也给同伴下着命令。
雨水冲刷着山林,也暂时掩盖了他们的痕迹和气味。
但这恶劣的天气,也让前进变得更为艰难。王程阳心急如焚。
李景强的伤口在湿冷的环境下恶化的风险极大,必须尽快处理。
而且,距离48小时的时限,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分之二。
天蒙蒙亮时,雨势稍歇。
林间弥漫着浓重的水汽,白茫茫一片。
王程阳探出头,仔细观察四周。
一夜的雨水让溪谷变得湿滑无比,但追兵的痕迹似乎也被冲淡了不少。
他决定冒险,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局域,向集结点靠拢。
“112,我们走!”
他再次将李景强背起。
李景强的身体更烫了,显然在发烧。
他迷迷糊糊地“恩”了一声,手臂无力地搭在王程阳肩上。
王程阳深吸一口气,随后径直踏入了湿滑泥泞的溪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