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若要为夏蕾姆实现那一目标，仅凭售卖蜂蜜酒以及其他副产品的收入是远远不够的。叁叶屋 蕪错内容
这段时间里，赫莱尔派人采购起叶片泛黄的白柳树皮，以便开始着手制药。
在那个世界里，无论是各个文明，最普遍、最直接的健康困扰都是疼痛与发热。而这个世界的人们也同样因此而困扰着。
为了镇痛和退烧，那世界的各个文明在长期观察和经验积累中，不约而同地发现了柳树皮的药用价值。无论是希波克拉底的着作，还是《神农本草经》与《本草纲目》，都有明确记载着它的功效。
而赫莱尔要做的，不只是简单地煎煮柳树皮——他要从中提取水杨苷。
改造后的制药坊里，几个大铜锅正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地沸腾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混杂着木头和草药的气息。
赫莱尔站在工作台前，面前摆放着一堆刚采购回来的白柳树皮。保罗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草药典籍。
“你确定这样做能行？”保罗有些怀疑地看着那些树皮，“传统的做法是直接煎煮成汤药，虽然苦得要命，但确实有效。”
由于保罗懂得医术，于是他被喊来协助其赫莱尔进行实验。
“我知道。”赫莱尔拿起一片树皮仔细端详，“但汤药的问题是效果不稳定，剂量难以控制，而且保存期短。所以我准备提取出它们中的有效成分，制成固体药剂，就能解决这些问题。”
“有效成分？”保罗咀嚼起从赫莱尔口中出现的这一新鲜词汇，“你是说柳树皮里真正起作用的东西？”
“对。叫做水杨苷。能够镇痛、退烧、还有消炎的作用。”
保罗似懂非懂地点头，“这是来自地狱的学识？”
“你就当是吧。”
保罗虽有些狐疑，但并没有多问些什么，“那你打算怎么做？”
“首先要把树皮切碎，然后用水煮。”赫莱尔说着，拿起一把刀开始处理树皮，“但和普通煎药不同，我们需要控制温度和时间，让水杨苷充分溶解出来。
“然后呢？”
“然后过滤掉杂质，把液体浓缩。”赫莱尔继续说，“最后，通过蒸发和冷却，让水杨苷结晶析出。”
“听起来很复杂。”
“原理不复杂，但需要耐心。来，帮我把这些树皮都切碎。”
两人开始动手，赫莱尔切得很仔细，尽量让每片树皮的大小都差不多。保罗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讲究，但还是照做了。
一个小时后，切碎的树皮被投入大铜锅中，添加清水。
“火不要太大。”赫莱尔叮嘱着负责烧火的领民，“保持小火慢煮，水开了就调小一些。”
“是，先生。”
铜锅里的水开始沸腾，树皮在翻滚的水中起伏。渐渐的，水的颜色变深了，从透明变成淡黄，又变成深褐色。
“要煮多久？”保罗问。
“至少两个小时。这个过程叫做水提。目的是让树皮里的水杨苷尽可能多地溶解到水里。”
保罗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温度很重要？”
“对，太高会破坏水杨苷的结构，太低又提取不出来。”赫莱尔尽量把话说得清楚直白一些，“这就是为什么传统汤药效果不稳定——每次煎煮的条件都不一样，提取出来的有效成分也不一样。”
“原来如此。”
两个小时后，铜锅里的液体变得极其浓稠。
“可以了，现在过滤。”见状赫莱尔立即下令，让一旁准备好的领民开始工作。
他们用多层细布过滤液体，去除树皮残渣和其他杂质。过滤后的液体依然是深褐色的，但清澈了许多。
“接下来是浓缩。”赫莱尔将液体重新倒入一个较小的铜锅，“继续加热，让水分蒸发。”
这个过程更加漫长。白马书院 哽欣嶵筷液体在小火的加热下缓慢蒸发，体积一点点缩小。空气中的苦味越来越浓，就连保罗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真够呛人的。”他抱怨道。
“忍着点。”赫莱尔倒是神色如常，“等提取完成，这些粉末会装进胶囊里，就闻不到味道了。”
“胶囊？”
“呃，一种包装药物的东西。”赫莱尔含糊地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液体已经浓缩到只剩下薄薄一层，变成了粘稠的深色糖浆状。
“差不多了。”赫莱尔熄灭炉火，“现在要冷却。”
他将铜锅移到通风处，让它自然冷却。随着温度降低，糖浆状的液体开始凝固，表面出现了细小的结晶。
保罗好奇地凑近观察，“这就是你说的水杨苷？”
“对。”赫莱尔拿起一根木棍，轻轻刮下一些结晶，“不过纯度还不够高，还混有其他物质。如果要进一步提纯，需要用酒精溶解再结晶。”
保罗发现自己是愈发看不透眼前的男人，难道说这便是来自恶魔的智慧。
“酒精？你是说烈酒？”
“差不多。不过我们需要的是高纯度的酒精，比普通烈酒要纯得多。这个以后再说。现在这个纯度，已经够用了。”赫莱尔也不过多解释，眼下他们完全没有那个条件，安全地蒸馏出酒精。除非无视酿酒工人的健康，去强行以最原始的手段进行蒸馏。
那样做无异于谋杀。甲醇中毒、铅中毒、爆炸风险在没有精确的温度控制和通风设备的情况下，蒸馏高纯度酒精就是在玩命。
他将结晶小心地收集起来，放进一个干净的陶罐里。浅褐色的粉末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带着淡淡的苦味。
“就这些？”保罗看着那一小罐粉末，“这么多树皮，就提取出这么一点？”
“有效成分本来就不多。”赫莱尔盖上罐子，“但这一罐的药效，抵得上十倍重量的树皮汤药。而且更稳定，更容易保存和运输。”
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一次用量大概这么多，就能镇痛退烧。如果配合蜂蜜做成药丸，还能掩盖苦味，更方便服用。”
同时考虑到眼前这个老头平日里免费为领民看病与祈祷，赫莱尔额外嘱咐了一句，“这水杨苷和煎煮的柳树皮汤药一样，肠胃不好的人吃下去可能会上吐下泻。徜若你拿它给领民治病时，记得让他们饭后再吃，最好配着面包或粥一起。到时我会再教你做一些硷水，搭配水杨苷一块服用会好很多。”
保罗认真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羽毛笔快速记录着。“饭后服用，配合硷水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用量。”赫莱尔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一次大概这么多，相当于一个指甲盖的量。成人一天最多三次，儿童减半。如果患者出现不适征状，立即让他们停药。”
保罗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笔在纸上快速划过。“明白了。那孕妇呢？孕妇能吃吗？”
“最好不要。”赫莱尔摇头，“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让孕妇用我这里的任何药品，如果发烧尽量先用冷水擦身。实在不行再考虑用药。”
保罗又记下一笔。
随后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块木板，赫莱尔在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整个提取流程——从树皮的切割尺寸，到煮的时间和火候，再到过滤和浓缩的注意事项，事无巨细。
“接下来，我需要你帮忙培训几个人。”赫莱尔指着木板说，“教他们这套提取流程，还有如何控制火候和用量。每个步骤都要反复练习，直到他们闭着眼睛都能做出合格的产品。”
“没问题。”保罗点头，但随即又皱起眉，“不过这药的效果，要不要先试试？万一出了问题”
“当然要试。”赫莱尔打断他，语气平静，“但不能拿领民当试验品。我明天就到维斯塔利亚找小白鼠去。这几天你先别急着教人。等我确认没问题后，我们再开始培训。”
虽然不明白赫莱尔说的小白鼠是什么意思，但多半不是个好词。
不过保罗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走出制药坊，赫莱尔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在里面待了一整天，满身都是药材的苦味。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晚霞在西边的天空燃烧着最后的馀晖。庄园里升起了袅袅炊烟，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味。
蜂场的方向，还能看到几个领民在收拾工具。远处森林边缘，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在巡逻——那是维芙。
赫莱尔摸了摸怀里的陶罐，水杨苷的提取成功了。接下来只要批量生产，这将成为庄园又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
并且，柳树皮里有水杨苷，那其他药草呢？
金盏花里的消炎成分、薄荷里的挥发油、蓍草里的止血活性物质如果都能提取出来，制成标准化的药剂。
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还很落后。大部分人生病了只能硬扛，或者喝些效果不确定的草药汤。富人能请到医生，但医生的治疔手段也极其有限。
徜若这时出现了效果稳定、使用方便、价格合理的成品药剂，市场会有多大呢？
不只是平民。贵族、骑士、佣兵、商人、水手所有人都需要。
“看来，又找到一条康庄大道了。”他喃喃自语。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赫莱尔回头，看到夏蕾姆提着裙摆小跑过来。
“沙哈尔先生！”她的脸颊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您一整天都在制药坊里，晚饭都凉了！玛莎让我来叫您。”
“抱歉，忘了时间。”赫莱尔笑着说，“走吧，我也饿了。”
两人并肩往主宅走去。
“明天我们要去维斯塔利亚，记得吗？”
“恩！”
“所以今晚早点休息，还有，把你最好的裙子准备好。我会陪着你，不用担心。”
除了去拜访格里高利外，赫莱尔可还盘算着另一件事，去主动拜访一番银帆
那些刀尖舔血的海盗后裔，出海时还不得不远离陆地。很有可能就是今后最大的水杨苷主顾不过，眼下他们对于赫莱尔而言，还是群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