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染料配方的顺利抛售,夏蕾姆也总算是不必再为债务而烦恼。
以八十枚日冕的价格。
虽说如此,但近来夏蕾姆心情却是高兴不起来。
夏蕾姆正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帐本,但明显没在看。
债务还清了。
但这只是第一步。
复兴家族——这是她和沙哈尔先生的契约,债务只是最表面的问题。
真正的问题是……
她才十六岁,父母都死了。家族也只剩她一个人。
没有盟友,没有军队,在贵族圈里也没有地位。
债务虽然还清了,但邻国的贵族们还在虎视眈眈。那个年近五十、丧偶三次的边伯,至今为止还在不断写信来“问候”。
“姐姐?”维芙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你不开心吗?”
“没有啊。”她勉强笑了笑,“怎么了?维芙。”
维芙皱着鼻子,“你的味道,闻起来好难过。”
夏蕾姆闻言一愣,随即摸了摸小狼人的头,“没事的,维芙。姐姐只是有点累。”
她又揉了揉太阳穴,“姐姐只是总觉得…自己好象什么都做不好。”
债务是沙哈尔帮她还的、庄园是沙哈尔在经营、她不禁在想……
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呢?好象,只是在旁边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维芙歪着头,似懂非懂。
“可是姐姐不是一直在努力吗?”
“努力?”夏蕾姆苦笑,“我做了什么?”
维芙想了想,“姐姐…每天都和沙哈尔一起干活啊。”
“去看蜜蜂…去看那些工人。还有,还有算那个、那个……”她皱着眉头,努力回想,“那个有很多数字的本子!”
夏蕾姆忍不住笑了一下,“那是帐本,维芙。”
“对!帐本!”维芙用力点头,“姐姐每天都在看那个!很辛苦的样子。”
她抱住夏蕾姆的手臂,“所以姐姐很厉害啊!我都看不懂那些东西。”
夏蕾姆摸了摸她的头,原来在这孩子眼里,自己是这样的吗?
“那些都是沙哈尔先生教的。如果没有他,我什么都做不到。”
“那,那我也是啊!”维芙歪着头,“我也是大人教的,以前我只会猎一些小动物,偷蜂蜜吃。”
她掰着手指数,“现在我还会做很多事!我会帮玛莎奶奶拿东西…会帮托马斯叔叔看蜂箱…还会…还会…”
她想了半天。“还会陪姐姐!”
夏蕾姆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心里暖了一些。“谢谢你,维芙。”
“对了!”小狼人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黑头发的姐姐,味道好奇怪。”
夏蕾姆一愣,“怎么了吗?”
维芙小声地说,“冷冰冰的,还有一股…很可怕的味道。像森林里那些很危险的东西。”
毕竟她是恶魔吧?夏蕾姆心想。
“她现在怎么样了?伤好些了吗?”夏蕾姆问。
“不知道。”维芙摇头,“大人不让我靠近她的房间。说她需要休息。”
夏蕾姆沉默了片刻。
“玛莎说…沙哈尔先生这几天都在照顾她。”她轻声说,象是在自言自语,“每天都要给她换药,喂她吃东西,陪她说话…”
维芙歪着头,“姐姐是担心那个黑头发的姐姐吗?”
“恩。”夏蕾姆点头,“毕竟她也是庄园的客人。可是沙哈尔先生说她需要休息,不要打扰她。所以我就…没去。”
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真的在为那个素不相识的人担心。还是在想些别的。
“姐姐?”维芙拉了拉她的袖子。
“没事。”夏蕾姆深吸一口气,合上帐本站起来,“走吧,该去看看蜂场了。”
……
客房里很安静。
午后的阳光通过窗户洒进来,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旋转。
赫莱尔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庄园。
蜂场的方向,夏蕾姆和维芙正并肩走着。少女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小狼人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边,不时说着什么。
她们的身影渐渐远去。赫莱尔转过身,看向床上的提亚马特。
她还在睡。这几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身体太虚弱了,需要大量的休息来恢复。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让那张脸看起来更象瓷器一般脆弱。
眼睛下方的黑眼圈还在,但比刚来那晚好多了。
提亚马特体内的神性火花,依旧冰冷、混乱。他试着汲取了一丝。
那丝神性火花给予赫莱尔的提升与夏蕾姆截然不同。
那是一股漠然地掌控生命的能力。
赫莱尔尝试着理解这股力量,它能加速生物的生长——让幼崽在数天内成年,让衰老在数周内完成。
受影响的生物,繁殖欲望会变得异常强烈,就象本能在催促它们在短暂的生命结束前,留下后代。
赫莱尔睁开眼,看着床上沉睡的提亚马特。
夏蕾姆的神性火花,是“诱惑”。它能操纵他人对自己的感受——
让陌生人产生好感,让敌人放下戒心,让商人愿意给出更优惠的价格。它控制的是感情,不是行为,所以目标依然保有自己的意志和判断。温和,但有效。
而提亚马特的火花,是催促万物走向终结的死亡钟摆。不顾目标的意志,不顾目标的感受。只是冷漠地推动生命流逝,直到终结。
目前看来,不同人的神性火花,能够给予身为恶魔的他截然不同的能力。那是否意味着,他只需要不断地与他人签订契约就能够——
“唔……”床上载来呻吟声。
赫莱尔抬起头,看到提亚马特睁开了眼睛。
她盯着天花板,沉默了片刻。
“还活着啊。”她的声音很沙哑。
“感觉怎么样?”赫莱尔走过去,倒了杯水。
“很棒哦。”提亚马特勉强撑起身子,接过水杯,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其实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在阴暗的角落被男人侮辱至死的觉悟了。”
“现在能睡在干净的床上,有人照顾,已经是奢侈了。”
赫莱尔看着她,“没看出你居然这么悲观。”
“不是悲观。”提亚马特喝了口水,“是现实。一个年轻女孩,独自流落在陌生的世界,身无分文,还被人追杀。我能想到的最好结局,就是冻死在某个街角。”
赫莱尔沉默片刻,“你现在安全了。”
“是吗?”提亚马特看着他,“猎魔团还在找我。”
“那是我的问题。”
提亚马特闻言,咧嘴笑了。“你真会说话,怪叫人喜欢的。”
她将水杯递了回去,“同样是穿越者,你居然混得这么好。我说啊,你现在是单身吗?”
赫莱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怎么了吗?”
提亚马特左手微微扯了扯胸前的领子,“既然单身,那要和身为老乡的我,一块凑合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