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亚马特点了点头，“是我。”
她语气很是平静，象是陈述别人的故事，“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们就一直追着我不放。”
“今晚又被他们追上了，所以我反击了。”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赫莱尔的脸庞，“在回答你更多问题之前，我也有些事想问你。”
“你看得到吗？”
赫莱尔一时间没明白她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是在问些什么？
“什么意思？”
“……”她见赫莱尔的神情不似作假，便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看不到。”
她看着赫莱尔，沉默了片刻。“我能跟着你吗？”
赫莱尔一愣，“什么？”
“跟着你。”提亚马特重复道，语气很平静，“去你住的地方。”
“猎魔团还在追我，我需要一个暂时躲藏的地方。”她顿了顿，“而且，你是唯一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人，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我可以帮你做事，作为报酬。”她看向那些尸体的方向，“我很能打，你也看到了。”
她的精神状况看起来不太好，况且她也太危险了。把她带回庄园，就等于是把危险引到夏蕾姆身边。
“这算是交易吗？”赫莱尔问道，随之一张泛着硫磺臭味的羊皮纸出现在掌心中。
提亚马特愣了一下，盯着那张羊皮纸，“这是？”
“契约。”赫莱尔说，“如果你要跟我走，我们需要签一份契约。”
提亚马特皱起眉头，“契约？什么契约？”
“保证你不会伤害我和我的人。”赫莱尔说，“作为交换，我提供庇护，提供食物和住处。公平的交易。”
提亚马特盯着那张羊皮纸，沉默许久，“我怎么知道……这不是陷阱？万一签了这个，我就会被你控制怎么办？”
赫莱尔将羊皮纸递给她，“你可以看看契约内容。”
提亚马特尤豫了一下，接过羊皮纸。
上面用汉语写着条款——
提亚马特盯着这一串名字，脸色微微一变，“这些名字……”
赫莱尔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当契约出现的那一刻，你和我的名字就会出现在上面，只是我想不到你居然有这么多。”
“这些名字是那些家伙叫的。”她顿了顿，“他们看到我，就会给我取各种各样的名字。恶魔、女巫、怪物……提亚马特是最近的一个。”
她苦笑了一下，“我的记性其实很好，但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却不记得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那你想用哪个？”赫莱尔问。
“什么？”
“契约上的名字。”他解释道，“你想用哪个？”
提亚马特看着那一串名字，沉默了很久。“就提亚马特吧。”
羊皮纸上的文本开始变化，其他名字慢慢消失，只留下“提亚马特”。
【甲方（赫莱尔）提供：庇护、食物、住处】
【乙方（提亚马特）承诺：不得伤害甲方及其契约者夏蕾姆·本·夏蕾姆，不得伤害庄园内的任何人】
【契约期限：三个月】
【违约惩罚：立即终止契约，乙方失去庇护】
【恶魔之回报：恶魔有权在契约期间汲取契约者体内之&039;神性火花&039;，但不得夺取或损毁火花之内核。】
提亚马特看到最后一条，“神性火花？”
“这是恶魔契约的标准条款。”赫莱尔解释道，“作为庇护的代价，我会汲取你体内的一部分力量。但不会伤害到你。”
提亚马特盯着那一行字，沉默了片刻。“随便吧。”
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自嘲，“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被夺走。你想要就拿去吧。”
她咬破手指，在羊皮纸上按下血印。“我签。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和你的人。”
羊皮纸燃起暗红色的火焰，化作两道光芒，分别没入两人体内。
赫莱尔闷哼一声。
契约的束缚在胸口成形——比夏蕾姆的契约更轻，更松，但依然有效。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气息从提亚马特身上载来。
神性火花。但和夏蕾姆的不同，夏蕾姆的火花温暖、纯净，象是初升的太阳。而提亚马特的，冰冷而混乱，象是暴风雪中随时会熄灭的火焰。
提亚马特注意到他的表情，警剔地问，“怎么了？”
赫莱尔摇了摇头，收回思绪，没去细想这样的神性火花意味着什么，“没什么，契约成立了。走吧。”
他转身朝森林边缘走去。提亚马特跟了上去，但走了几步，身体突然一晃。
赫莱尔回头，看到她捂着胸口，脸色更加苍白。
“你……”
“没事。”提亚马特咬着牙，“只是有点累……”
她试图继续往前走，但脚一软，身体向前倒去。赫莱尔连忙接住了她。
冰冷刺骨，她的体温简直低得吓人。
赫莱尔仰头望向天空绵绵的细雨，是失温症，她在迅速失温。
浑身湿透，加之体力透支，她的身体已经无法维持正常的体温了。如果不尽快处理，她会死。
“该死。”赫莱尔低声咒骂，他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但这远远不够。
“放开，我能走。”
失温症的典型征状——意识模糊、言语不清、最后会陷入昏迷。
“别说话。”赫莱尔说着，将她横抱起来。
提亚马特想要挣扎，但完全没有力气。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颤斗。
他必须尽快把她带回庄园。
需要干燥的衣服，温暖的房间，还有热水。
雨越下越大。赫莱尔在雨中快步前行，怀中的少女越来越冷。
提亚马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对不起……”她突然说，声音很轻。
“什么？”
“给你添麻烦了。”
“闭嘴，保存体力。”赫莱尔说，“别在我怀里死掉。你刚签了契约，我还没开始收租呢。”
闻言，提亚马特虚弱地笑了一下。
“小气鬼。”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赫莱尔感到她的呼吸变得微弱。“喂！别睡！”
他咬牙，在雨中拼命奔跑。终于，庄园的轮廓在雨幕中出现了。
主宅邸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
赫莱尔冲向大门，用脚踹开了门。
“玛莎！”他喊道。
玛莎闻声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蜡烛。
“先生？您回来了——”随之她注意到赫莱尔怀中的少女，“这是？”
“准备热水，干净的衣服，还有毯子。快！”赫莱尔顾不上解释，“她失温了，必须马上处理。”
玛莎虽然震惊，但立刻反应过来，她转身快步上楼。“我马上去！”
“沙哈尔先生？”夏蕾姆的声音从楼梯上载来，她穿着睡袍，揉着眼睛走下来，“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
她看到赫莱尔怀中的少女，声音戛然而止。
“这……您又上哪捡来的女孩啊？”夏蕾姆的语气有些复杂。
她盯着那个少女——乌黑的长发，苍白的脸，破烂的校服。还有…那张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脸。
夏蕾姆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她是…”夏蕾姆的声音有些颤斗，“那个恶魔？”
赫莱尔点了点头，“是她。”
她看着赫莱尔怀中的少女，又看看赫莱尔。
他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但他抱着那个女孩的姿势很小心，象是怕弄疼她。夏蕾姆的手指绞着睡袍的衣角，“所以…您在森林里遇到她，然后，您就把她带回来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她很危险的吧？”
“她现在只是个需要帮助的人。”赫莱尔说。
“哦。”夏蕾姆低下头，“那…那我去帮玛莎准备。”
她转身上楼，走了两步，又停下。
“沙哈尔先生。”
“恩？”
“您…”她咬着嘴唇，“您也换身衣服吧。别感冒了。”
说完，她快步上楼，没有等赫莱尔回答。
赫莱尔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下。她是…在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