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此很是困惑,但夏蕾姆还是点了点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明明可以一直靠染布赚钱……”
“很简单的道理啊。”赫莱尔看着这孩子虽不清楚缘由,却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惹来少女一声不满的轻哼。
“你想啊。”他拉来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市面上突然出现一批质地不俗、却不是骨螺紫的布料,会发生什么?”
夏蕾姆揉着被捏红的脸颊,想了想,“恩……会引起注意?”
“对。”赫莱尔点了点头,“那些商人可不傻。他们会好奇——这紫色是怎么染出来的?用的什么原料?”
“可是……他们不知道配方啊。”
“但他们可以猜,可以试。”赫莱尔拿起一块边角料,“徜若我们长期靠染布赚钱,他们不难调查出我们用了什么材料。蓼蓝、茜草,都不是什么稀罕货。只要多试几次,总能试出来。”
夏蕾姆闻言一愣。
“更何况啊。”赫莱尔继续说,“你父亲做的骨螺紫之所以珍贵,一是工序复杂,二是需要王室特许。但我们这个……”
他摊开手,将那块边角料随意丢到地上,“谁都能做。”
“所以……”夏蕾姆慢慢理解了,“如果我们一直卖布料,市场上迟早会出现竞争者,到时候价格就会被压下来?”
“这不是挺聪明的吗?”赫莱尔赞许地看着她,“与其等着别人抢走市场,不如趁现在配方还值钱,直接卖给商会。”
“可是……”夏蕾姆还是有些尤豫,“如果商会也能想到这一点,他们会不会压价?”
赫莱尔笑了。
“所以,我们要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他站起身,“先卖掉这批布,让他们尝到甜头。等他们急着想要配方的时候——”
他打了个响指,“价格就由我们说了算。”
夏蕾姆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担忧地问,“可是……卖掉配方之后,我们靠什么赚钱?”
“靠这个。”赫莱尔指向远处的森林,“你知道那片林子里有什么吗?”
“树?野兽?”夏蕾姆跟过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还有蜂巢,上百个野生蜂巢。”
在这个糖比黄金还贵的时代,蜂蜜就是液体黄金。而清早,赫莱尔确认过,那片森林里至少有上百个野生蜂巢。
夏蕾姆依旧不解,“蜂蜜是很贵,但是迟早会卖光的吧?总不能一直靠采野生蜂巢过日子……”
赫莱尔走回来,在她面前重新坐下,“我会教你怎么养蜂,怎么让蜜蜂为你持续产蜜,怎么提取、保存、加工蜂蜜,怎么把它卖到整个王国的每一个角落。”
说着,他向夏莱姆伸出手,“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我相信你。”夏蕾姆几乎没有尤豫。
这下换做赫莱尔愣了。
“是您帮我做出了紫色染料。”夏蕾姆认真地说,“您说的话,我都相信。”
她伸出手,握住了赫莱尔的手。
少女的手温热、柔软,带着些许紧张的颤斗。
“小姐。”跟过来的玛莎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早饭要凉了。”
“啊……”夏蕾姆回过神,脸微微发烫,连忙跑回餐厅继续吃粥。
玛莎站在一旁,浑浊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
她什么也没说。
一周后,维斯塔利亚城。
这座港口城市有着不那么光彩的历史——一百二十年前,它还是海盗们的销赃窟,直到一位臭名昭着的海盗头子金盆洗手,将毕生掠夺来的财富倾注于此,修建了那道至今仍屹立不倒的高墙。
如今,凭借着得天独厚的港口位置,维斯塔利亚早已洗去污名,成了商人们趋之若务的贸易中心。
赫莱尔提着一只装满布料的麻布袋,跟在夏蕾姆身后。
少女显然心情不错,步伐轻快,时不时踩一脚路边的积雪。她的目光在街道两旁的摊位间游移,偶尔停下来看看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香料、贝壳做的饰品、来自东方的丝绸样品。
赫莱尔就这么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淡金色的长发在冬日的阳光下微微发亮。
“沙哈尔先生!”夏蕾姆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看那个!”
她指着一个摊位上的玻璃珠子,“好漂亮!”
赫莱尔走过去看了一眼,在他看来,这是很粗糙的玻璃制品,里面还有气泡和杂质,颜色也不均匀。
但就是这么个小玩意,却俘获了少女的视线。
“想要吗?”他问。
“诶?”夏蕾姆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不用!我只是……随便看看。”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现在还要还债呢,不能乱花钱。”
赫莱尔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走吧,再不去,商会就要关门了。”
“恩!”夏蕾姆多看了那串玻璃珠子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赫莱尔看在眼里,嘴角浮现细微的弧度。
前世,他只是个普通人。每天挤地铁上班,在格子间里对着计算机,偶尔刷刷手机。
也曾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能找到一个可爱的人,牵着手在街上闲逛,给她买她喜欢的小东西,听她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心地笑。
现在……倒也是实现了一些。虽然不是牵手。
兴许是赫莱尔的催促,又或许是少女心性,她走得有些急,没注意到前面有一滩融化的雪水。不慎脚下一滑,所幸赫莱尔及时伸出手扶住了她。
夏蕾姆站稳,脸微微发红,“谢、谢谢。”
“呦,这位小姐,走路这么不小心啊?”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三个穿着皮甲、腰间挂着短刀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
“需要我扶你一把吗?”光头笑得很猥琐,伸手就要抓夏蕾姆的骼膊。
他们身上的气味很浓郁,叫夏蕾姆不禁蹙起眉头。那是海水、盐和烟的气味。
赫莱尔适时挡在了夏蕾姆身前,“不需要。”
“哟,还有个护花使者?”光头上下打量着二人,见他们身着朴素,“小子,识相的就滚开,别防碍大爷办事。”
赫莱尔没有动。
光头身后两个同伴对视一眼,手摸向了腰间的短刀。准备给不长眼的家伙一点教训。
只是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不知何时竟成整条街上的焦点。
光头感到背后一凉,下意识回头,只见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摊贩、路人、商人、以及城卫。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倒映着他们三个的身影。
“这……这是怎么……”光头结结巴巴地说。
两个城卫从人群中走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你们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光头额头开始冒汗。
“我看到你们想拔刀。“城卫语气冷漠,“公然在城里拔刀,你们知道是什么罪吗?”
“我,我们没有。”
城卫不等他解释,一把扯开他的外衣,露出藏在里面的匕首。
“带走!”
“等等!我们真的——”
啪!城卫一巴掌甩在光头脸上。“少废话!维斯塔利亚不欢迎你们这种人渣!”
三人被押走时,光头还在挣扎,“我们没做什么啊!”
一旁的赫莱尔笑得很温和。
他们确实什么都还没做,只不过他们想做的事,赫莱尔让街市上的其他人都“看到”了。
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街道恢复了正常的喧嚣。夏蕾姆愣愣地站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走吧。”赫莱尔拍了拍她的脑袋。
“等、等等!”夏蕾姆拉住他的袖子,压低声音,“是……你做的吧?”
“不然呢?小笨蛋。”
夏蕾姆张了张嘴,想接着问些什么,但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过,维斯塔利亚的治安比我想象中要差啊。光天化日之下,海盗都敢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
“我不是妇女!”
“哦。”赫莱尔故作恍然,“良家少女。”
“你……”夏蕾姆瞪了他一眼,但嘴角却忍不住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