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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133林见月来信,鸿雁传书,温度与尺(1 / 1)

第134章 133林见月来信,鸿雁传书,温度与尺度

九月初的魔都,暑气尚未完全退场。

空气里残留着夏末特有的粘稠,象一层无形的薄纱,裹挟着梧桐叶的微尘和远处黄浦江若有似无的咸腥气。

阳光明刚处理完一份车间报上来的产量汇总表,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

他端起桌角那个搪瓷已经磕掉几块的搪瓷缸,咕咚喝了一大口凉茶。茶水微涩,带着大叶子茶的粗犷味道,正好压下喉头的燥热。

他刚放下缸子,门就被敲响了。

“阳秘书,有你的信!”收发室的小王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手里扬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谢谢小王。”阳光明站起身,接过那封信。信封质地粗糙,带着纸张特有的纤维感。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右下角——一行娟秀工整的字迹:“东方机械厂劳资科林见月”。

心口象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咚的一声,细微却清淅。

一丝意外的惊讶迅速被一股莫名的微甜的雀跃取代,悄悄地在心底漾开涟漪。

自上次区工人文化宫的那场思想报告会后,他冒雨送她回到那石库门的小弄堂,已悄然过去十来天。

这段时间厂里秋季生产任务紧,事务繁杂得象一团乱麻。

考虑到这个年代特有的含蓄与审慎,他遵循着那不成文的缓慢而矜持的交往节奏,两人并未再有交集。

未曾想,这份沉寂竟被林见月主动投递的信缄打破了。

待小王带上门,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

窗外,厂区高音喇叭正高亢地播放着《大海航行靠陀手》,激昂的旋律和铿锵的歌词穿透空气,反而衬得小小的厂务办室内愈发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他拆开信封,里面是厚厚一迭信纸,展开来,足足七页。

淡蓝色的横格信纸,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朴素。

字迹清秀工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又蕴含着少女特有的细腻笔触,如同她本人留给人的印象。

阳光明靠向那把旧藤椅的椅背,藤条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身体放松下来,心中那份期待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扩大。

他心中满怀期待,开始阅读这跨越了空间与时间的七页心声。

信的开头是寻常得体的问候,带着这个年代书信特有的礼貌与距离感——“阳光明同志:见信好。”

接着,文本便如一股清澈的涓涓细流,不急不缓地铺展开她这十来天生活的画卷。

身为东方机械厂劳资科的统计员,她的工作并不象车间工人那般繁重,却也自有其锁碎。

处理完每日的报表和堆积的文档,尚有不少属于自己的闲遐时光。

她详细描述了自己如何埋首于那些纸张泛黄、散发着樟脑和尘埃混合气味的陈年职工名册,如何在枯燥的数字海洋里耐心地梳理、查找规律和关联。

字里行间透出一种对工作的认真负责,甚至能让人清淅地想像出她伏在旧木桌上,微蹙着秀气的眉头,指尖划过一行行数据时那全神贯注的模样。

生活琐事占据了信中更多的篇幅。

她和好友冯向红共住一座一开间的石库门房子。

这处住宅是冯家解放后购置的私产,因为冯向红的父母都在部队工作,这里便成了她们二人独享的自由天地。

没有长辈的管束,这方小小的空间便充盈着青春独有的自在气息。

她带着点小苦恼,又掺杂着小幽默,讲述了两人在灶披间的窘态:

“……向红姐性子急得象团火,蒸米饭时总怕不够软和,水放得足足的,结果好几次都成了黏糊糊、水汪汪的粥饭。

我呢,又总担心夹生饭吃了伤胃,火候拿捏不准,常常是锅底焦糊一层,硬邦邦地铲都铲不动。

最头疼的是这个月的粗粮份额下来了,黄澄澄的玉米面、灰扑扑的高粱面、干巴巴的红薯干……实实在在的一大堆。

我俩对着那堆‘宝贝’,真是大眼瞪小眼,束手无策。

硬着头皮试蒸了一回窝头,样子歪歪扭扭,活象没睡醒的癞蛤蟆。

掰开一看,好家伙,里面还是湿哒哒的疙瘩,外面却硬得象河滩上的鹅卵石,硌得牙床生疼。

向红姐气呼呼地,叉着腰说:‘这窝头拿去打狗,狗都得嫌弃地绕道走!’”

她继续写道,语气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玉米面和高粱面总不能白白放着,我们还异想天开,把这两种面掺上点金贵的白面,雄心勃勃地蒸了一次‘三和面’馒头。

结果就更别提了,要么是硷放少了,面死塌塌地趴在蒸笼里,像泄了气的皮球;要么是硷大了,蒸出来一股子刺鼻的怪味,颜色更是吓人,黄中透绿,绿里泛黄,活脱脱像发了霉!

尽管难以下咽,可粮食是命根子啊,浪费一粒都是罪过。

我们两个你推我让,互相打气,硬是花了几天时间,才把那锅‘杰作’艰难地全部消灭掉。”

阳光明读到此处,忍不住唇角上扬,无声地笑了起来。

眼前仿佛清淅地浮现出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围着小小的煤球炉,对着案板上不成形的面团,互相埋怨着对方的“手艺”,又忍不住被彼此的狼狈模样逗得前仰后合,笑作一团的生动画面。

在这个计划供应的年代,细粮金贵如油,粗粮是餐桌上的绝对主角,这样的“厨房灾难”在缺乏生活经验、尤其是远离父母独自生活的年轻人中,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风景了。

然而,物质上的清贫与匮乏,并未能禁锢她们精神世界的丰盈与色彩。信中的笔调很快又变得轻快明亮起来:

“……不过呀,日子倒也不觉得寡淡无味。我和向红姐像寻宝似的,找来了好些书。

有的是从单位图书室借的,有的是跟厂里那些爱看书的老职工软磨硬泡借来的。

晚上点着那盏光线昏黄的小台灯,或者周末休息的午后,一人捧着一本,蜷在各自的床上或椅子里,看得入了迷。

有时是高尔基那厚厚的《在人间》,跟着阿廖沙在苦难里挣扎,又被他外祖母的温暖感动得鼻子发酸;

有时是鲁迅先生那些象匕首一样锋利的杂文集,读着读着就忍不住拍案叫绝;

还有几本讲科学知识的小册子,虽然有些地方看得云里雾里,像看天书,但也觉得新奇有趣,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一扇小窗。

向红姐呢,更喜欢看《青春之歌》这类革命加爱情的小说,常常被林道静的命运牵动着,看得眼圈红红,偷偷抹眼泪。

我们偶尔也会放下书,讨论上几句,说说书里人物的好坏,故事的曲折,时间就在这思想的碰撞中,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这么看来,肚子里的油水是少了点,可脑子里的东西,好象真的多了些沉甸甸的分量呢……”

她絮絮叨叨地讲着那些平凡甚至锁碎的日常,笔触却充满了朴实的温情:

讲弄堂里热心肠的邻居阿姨送来一小碟自家腌的脆箩卜,咸鲜爽口,成了她们下饭的“奢侈品”;

讲厂区后面那个无人打理的小花园角落里,不知何时悄悄绽放了几朵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小小的,嫩黄的,在风中怯生生地摇曳;

讲傍晚时分,和冯向红并肩在空旷的厂区大道上散步,看着西天燃烧般绚烂的晚霞,将巨大的厂房轮廓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那一刻的宁静与壮美,足以抚平一天的疲惫……

这些清苦生活缝隙里透出的微光,在她细腻的笔下流淌出一种坚韧而温暖的勃勃生机,如同石缝里顽强钻出的小草。

信纸一页页翻过,直到第六页,那活泼跳脱的笔触才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字迹仿佛也凝滞了些许,透出少女特有的羞怯:

“……最近你们红星厂里的事情都还顺利吧?

上次在书楠同志家里的那次聚会,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头热乎乎的。

大家伙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台球,唱唱歌,听听书楠拉手风琴,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天就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还能再聚一次?

人多在一起,说说知心话,唱唱革命歌曲,总归是开心些,热闹些。

我……心里挺盼着能有那样一天的。”

最后一行字,落笔似乎带着点仓促,象是终于鼓起勇气写下,又怕被人窥见心思般飞快收尾:

“就写到这里吧。盼回信。祝工作顺利,身体康健。”

落款是“林见月”,日期是昨天。

阳光明放下信纸,七页纸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掌心,也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口。

窗外高音喇叭那激昂的进行曲仿佛被调低了音量,渐渐远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自己清淅而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敲打着寂静。

他能无比清淅地感受到字里行间那份小心翼翼的亲近和试探,如同初春枝头最娇嫩的花苞,欲绽还羞。

更能体会到信末那几句看似简单寻常的话语下,蕴藏着的需要鼓起极大勇气才能诉诸笔端的朦胧情愫。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感情的表达如同包裹在厚厚棉絮下的火种,内里炽热滚烫,外表却必须含蓄内敛,谨守分寸。

林见月这封长达七页的信,不啻于一次勇敢的“出击”,一次无声的宣言。

阳光明重新靠回椅背,藤椅又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那略为粗糙的边缘,指腹感受着纸张的纹理。

他有着超越实际年龄的成熟心智,看待这份初萌的带着露水般清新的好感,既怀着一份珍视,又带着几分审慎的清醒。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年龄——今年只有十七岁。

他也清淅地记得这个时代的法定婚龄——男二十,女十八。

距离那根像征着成熟与责任的红线,他还有整整三年的时光需要跋涉。

对他而言,既然婚姻尚在遥不可及的未来地平线,过早地、急迫地去确立所谓的“对象关系”,反而可能成为一种无形的束缚,甚至可能扼杀这份情感自然生长的空间。

感情,如同植物,需要合适的土壤和充足的时间去慢慢扎根、抽枝、展叶,最终才能开出属于自己的花朵。

拔苗助长,绝非良策。

顺其自然,让这份朦胧而美好的好感在时光的溪流中慢慢沉淀、发酵、相互了解,或许是更为稳妥、也更尊重彼此成长的方式。

然而,林见月鼓足勇气寄出的这封信,象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就必须得到回应。

他不能让她在等待中胡思乱想,平添无谓的忐忑与失落。

这封回信,至关重要,它需要传递温度,也需要把握尺度。

不能是炽热滚烫、直抒胸臆的情书,那不合时宜,也违背了他“顺其自然”的心意。

但也不能是干巴巴、冷冰冰的生活流水帐,那会姑负她七页纸的真诚分享和字里行间那份隐秘而珍贵的期待。

他需要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像与一位志趣相投、心灵相通的笔友交流。

既保持着得体的同志式的距离,又要生动有趣,自然地展现他的思想、性情与关怀,让她读来能会心一笑,能感受到文本背后那份真诚的温度与无声的共鸣。

打定主意,他坐直了身体,拉开抽屉。抽屉里整齐地码放着各种文档和文具。

他取出一迭印着鲜红“为人民服务”字样的信缄纸,纸张略厚,带着淡淡的墨香。又拧开那支陪伴他许久的黑色英雄牌钢笔的笔帽,墨蓝色的墨水在金色的笔尖凝聚,饱满欲滴。

窗外,法国梧桐浓密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斑驳的光影在信纸上轻轻晃动,如同跳跃的音符。

他略一沉吟,目光沉静,笔尖便带着一种笃定,流畅地落在了洁白的纸面上。

“林见月同志:来信已收到。”

起笔这个年代最标准的称呼和开场白。

“七页纸的信,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读起来更是津津有味,仿佛跟着你的笔尖,在你那小小的石库门和东方机械厂里走了一遭。

感谢你分享这么多生动有趣的事情,让我这个‘旁观者’仿佛也看到了你伏案工作时的专注,听到了你和冯向红同志在灶披间里的笑语,甚至闻到了那蒸窝头时……嗯,独特的味道。”

他的回信同样从问候开始,语气平和亲切,带着朋友般的熟稔,却又保持着必要的分寸。

接着,他巧妙地、带着善意的幽默回应了她信中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重点”:

“……关于你和冯向红同志那场惊心动魄的‘厨房历险记’,读来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那‘能令狗都绕道而行’的窝头,还有那‘黄绿相间、气味独特’的馒头,画面感实在太强了!

看来,如何驯服这些粗犷的‘粮食同志’,让它们变得温顺可口,是你们两位女同志当前需要集中力量解决的‘主要矛盾’啊。”

笔锋一转,他不再仅仅是调侃,而是带着点轻松的、实用的建议:

“……对付桀骜不驯的玉米面,我倒是听厂里食堂的老师傅提过一个小‘偏方’,供你们参考实践。

和面时最好用温水,温度以手摸着不烫为宜。

可以稍微加一点点糖精,虽然味道远比不上珍贵的白糖,但据说能促进发酵,改善些口感。

发酵时间宁可长一点,让它充分醒发。

蒸的时候,窝头底下最好垫块干净的湿笼布或者洗净的菜叶子,这样能防止粘锅,也避免窝头底部被水汽泡得发硬发死。”

他继续写道,象个经验丰富的“顾问”:

“至于二合面、三合面,不妨试试改蒸为烙?发面饼或者死面饼都行。

锅里只需要刷上薄薄一层油,用小火慢慢烙,耐心点,勤翻面,追求那种外皮金黄酥脆、里面松软适口的效果。

烙饼的火候相对蒸馒头似乎更容易掌握些,至少不容易出现‘外焦里生’或者‘硷大了’的惨剧。

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纸上谈兵’,具体操作还得靠你们二位‘指战员’在实践中摸索、总结,‘实践出真知’可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我这儿可是搬好小板凳,准备好耳朵了,期待听到你们下次的‘战报’——是凯歌高奏,端出香喷喷的成果?还是……嗯,又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发明创造’?”

他巧妙地避开了可能显得过于亲昵的关切,用同志间分享生活经验、交流“技术难题”的口吻,既回应了她的困扰,又带着善意的鼓励和幽默,将一场“厨房灾难”转化成了可以共同探讨、充满生活趣味的“课题”。

话题自然地、不着痕迹地过渡到书籍这个共同的精神家园:

“……看到你说闲遐时沉浸书海,滋养精神,这真是件顶顶好的事情。

高尔基的《在人间》,我也很喜欢,阿廖沙在底层社会的苦难泥沼中挣扎沉浮,却始终能感受到外祖母卡希林娜带来的那份金子般的温暖和坚韧的力量。

这种在黑暗中依然执着查找光明的精神,任何时候读来都让人心潮起伏,充满力量。

鲁迅先生的杂文更是匕首投枪,字字珠玑,直指时弊,也照见人心。

他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每每读来,都觉得胸中激荡着一股开拓的豪情。

尤其是在我们工厂,面对新工艺的摸索、生产难题的攻关时,这种‘敢为天下先’的开拓精神,显得尤为可贵和实用……”

他分享了自己的阅读感悟,没有刻意掉书袋卖弄,而是结合工厂的工作体验和日常思考,让讨论显得真诚、接地气,又带着思想交流的深度。

他甚至巧妙地提了一句:

“……上次报告会结束时,我们‘笔谈’时提到的高尔基《海燕》,那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的呐喊,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充满了无畏的豪情和挑战的勇气。

其实想想,生活中偶尔遇到的小小‘暴风雨’,比如一锅失败的窝头,不也是锤炼我们意志、增长我们生活本领的一部分吗?你说呢?”

他不动声色地用《海燕》那充满革命浪漫主义色彩的意象,既含蓄地回应了报告会上两人通过纸条传递思想时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又巧妙地、不着痕迹地给予了她面对生活小挫折时的鼓励和豁达的心态。

信中也穿插了他自己的一些近况,但着墨不多,点到即止:

“……厂里最近在狠抓秋季生产安全,标语贴满了车间,广播里天天强调,事情确实不少。

上周还跟着赵副厂长下了两趟车间。

机器轰鸣震耳,纱锭飞转如梭,工人们个个干劲十足,汗流浃背。

看着一匹匹‘的确良’布像流水一样从机器里吐出来,卷成整齐的布辊,心里就觉得踏实,觉得所有的忙碌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咱们工人有力量,这话真不是白说的!”

信的末尾,他郑重地、含蓄地呼应了她的那份期盼:

“……你在信中提到上次在书楠家的聚会,确实令人怀念。

那种纯粹的热闹,那种毫无拘束的青春的活力,是任何正式的报告会、学习班都无法比拟的。

人多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分享各自带来的简单吃食,切磋几盘台球,听听书楠那悠扬又带点激昂的手风琴声……确实是紧张工作之馀难得的乐事,是精神的‘加油站’。

我想,这样的机会,以后总会有的。

只是眼下大家工作都忙,生产任务也重,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大家都得闲的时机。

我也盼着那一天,能再和大家一起,享受那份轻松自在、畅所欲言的时光。”

他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承诺,这符合现实也符合他的审慎。

但“盼着”二字,已足够清淅地表达了他的态度和内心的向往。

这既是对她期盼的直接回应,也是一种含蓄的属于这个特殊年代的带着革命同志情谊又暗含个人情愫的表达。

最后,他落笔,字迹沉稳有力:

“……纸短情长,思绪万千,就此搁笔吧。

衷心希望你和冯向红同志的‘烹饪技术革命’早日取得决定性胜利,期待你们的‘捷报’!盼回信。

祝工作顺心,心情愉快,就象这初秋的晴空一样明朗!”

落款:阳光明。日期:一九六九年九月六日。

他放下笔,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又象是完成了一件极其精密的工艺品。

整整七页信纸,同样写得满满当当,墨蓝色的字迹工整而清淅。

他拿起信纸,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字迹工整无误,措辞得体。

既无任何可能被解读为“小资情调”的逾越之处,又处处透着真诚的关心、思想的交流和生活的情趣,如同秋日里一杯温度刚好的白开水,平淡却解渴,自有其温润的力量。

他将信纸小心地按顺序迭好,边缘对齐。

然后装入一个崭新的牛皮纸信封,用钢笔工整地写上林见月单位的地址:“东方机械厂劳资科林见月同志亲启”,字迹刚劲挺拔。

下午剩馀的时间,他收敛心神,高效地处理了几份急需批复的公文。

当下班铃声“丁铃铃”清脆地响起,回荡在厂区时,他迅速收拾好桌面,将钢笔插回笔筒,将那封承载着心意的信,仔细地郑重其事地揣进蓝色上衣的内侧口袋,紧贴心口的位置。

他没有选择在厂里的邮箱投递。而是特意绕了点路,走出红星国棉厂那刷着“工业学大庆”标语的大门,穿过两条弥漫着煤烟味和饭菜香的马路,走到一个门脸不大、绿色油漆有些剥落的邮政所。

他站在那个深绿色的饱经风霜的邮筒前,筒身上“人民邮电”四个白色大字在暮色中依然醒目。

他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信,确认它的存在,然后郑重地将信投入那窄窄的冰凉的投信口。

信封滑落筒底,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嗒”的一声响,这声响仿佛一个句点。

他心头那根微绷的弦随之松弛下来,脚步也瞬间变得轻快。

晚风吹拂着他年轻的脸庞,带着初秋傍晚的微凉和梧桐叶的清香。

同城的信件,在缺乏电子通信的年代,速度显得格外快,承载的期待也格外厚重。

仅仅隔了一天,那封带着红星国棉厂厂务办落款的同样厚实的信,便静静地不容忽视地躺在了东方机械厂劳资科门口那个藤条编织的收发篮里。

在一堆报纸和文档通知上面,显得格外突出。

林见月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它的存在,她的心跳骤然失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血液“嗡”地一下涌上了双颊和耳根,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她强作镇定,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脚步如常地走过去,指尖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她拿起那封比普通信件厚实许多的信,信封上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灼烧着她的视线。

迫不及待的把信拆开,信纸一页一页捻过,指尖能清淅地感受到里面信纸的厚度——七页!他竟然也回了七页!

这个认知象一股甜蜜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她不动声色地将信迅速塞进自己洗得发白的浅蓝色工装上衣口袋,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地确认般地按了按,仿佛要把它牢牢地按进心里。

整个下午的工作,那封信象在她心口揣了一只活蹦乱跳、不知疲倦的小兔子,不停地扑腾着。

报表上的数字仿佛都模糊成了跳动的黑点,耳边同事核对数据的交谈声也仿佛隔了一层屏障,总是听不真切。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拿起蘸水笔,蘸了红墨水,试图在考勤表上画勾,笔尖却几次划破了脆薄的纸张。

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口袋里的那份沉甸甸的期待,每一次细微的纸页摩擦声都象是在她心弦上拨弄。

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工作间隙,她深吸一口气,找了个最不易引人怀疑的借口——说要去隔壁楼的资料室核对一份旧文档的编号——声音尽量平稳,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点。

不等对面桌的老大姐回应,她便匆匆离开了喧闹的办公室。

她没有走向资料室的方向。

而是脚步加快,几乎是小跑着,穿过机器轰鸣的车间过道,绕过堆放着半成品零件的空地,径直走向厂区最里面一个存放废旧器材和报废模具的相对僻静的小仓库。

这里平时少有人来,高高的窗户积着厚厚的灰,只有几缕吝啬的光线勉强挤进来。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一个堆着破旧麻袋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才迫不及待地几乎是颤斗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

信封上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让她呼吸猛地一窒,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膛。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打开封口,生怕弄坏一点边角。然后,屏住呼吸,轻轻抽出里面厚厚的一沓信纸。

再次确认一遍。

七页!

真的是七页!

这个确认,让一股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甜蜜和满足感瞬间淹没了她,连带着仓库里沉闷的空气都似乎清新了起来。

她顾不得麻袋上的灰尘,倚靠着,一个字一个字,贪婪地读下去,仿佛在品味世间最珍贵的琼浆。

阳光明的回信象一股清冽甘甜的山泉,瞬间驱散了仓库里的浑浊与压抑。

看到他对她和向红“厨房历险记”那充满善意的调侃和那些实用的小建议,她先是愕然,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响亮。

她赶紧捂住嘴,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惊动了什么。

他笔下重现的“能让狗绕路的窝头”和“黄绿黄绿的馒头”画面,让她脸颊再次发烫,羞赦之馀,却又觉得无比亲切有趣,仿佛两人之间共享着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带着烟火气的秘密。

那些关于烙饼的具体建议,听起来条理清淅,似乎真的切实可行!

她暗自决定,今晚回去就和向红姐试试,一定要打个翻身仗。

读到他对高尔基、鲁迅作品的分享,以及他巧妙引用《海燕》来鼓励她们面对“生活暴风雨”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闪铄着敬佩和欣喜的光芒。

他的见解总是那么独到而深刻,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思想深度、豁达心态和对生活的洞察力,让她深深着迷,仿佛在他身边就能汲取到智慧和力量。

他提到厂里的工作、落车间见闻这些平实的叙述,也让她感觉离他那充满机器轰鸣和“的确良”气息的世界近了许多,仿佛能触摸到他日常生活的脉搏。

当目光最终触及信末那句“我也盼着那一天,能再和大家一起,享受那份轻松自在”时,她的心象是被一片最轻柔的羽毛轻轻拂过,又软又暖。

随即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和酸涩的幸福,眼框竟微微有些发热。

虽然通篇没有一句直白的思念或滚烫的情话,但这“盼着”二字,以及信中无处不在的生动幽默、真诚的思想交流和那份含蓄的关怀,已胜过千言万语。

这正是她所熟悉、所倾慕的阳光明——沉稳如山,瑞智如泉,体贴入微,总能恰到好处地理解她的处境,并以一种温和而坚定的方式回应她的心情,给她力量。

她反复读着,从第一页到第七页,字斟句酌。又从第七页翻回第一页,重新品味那些让她忍俊不禁或心弦拨动的句子。

仓库里的光线随着日头西斜而渐渐昏暗下去,只有信纸上那墨蓝色的字迹,在她专注的目光下,依然清淅如刻。

他信中的风趣幽默让她一次次无声地绽开笑颜;他的思想分享让她心生高山仰止般的敬佩;而那份含蓄却无比清淅的“盼着”,则象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湖里激起一圈圈甜蜜的涟漪,久久不散。

又是一口气读完,只觉得意犹未尽,真想立刻从头再读一遍!

可惜,外面走廊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和模糊的说话声,提醒她离开太久已不合时宜。

她恋恋不舍地将信纸按原样仔细地近乎虔诚地迭好,边缘对齐,仿佛在折迭一件稀世珍宝。

重新装回那个带着他气息的信封,又珍而重之地放进工装口袋最里层。

还下意识地、紧紧按了按那个位置,仿佛这样,就能把方才阅读时那份巨大的兴奋、甜蜜和心灵的震颤也一同妥帖地安全地收藏起来,不让一丝一毫泄露出去。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因激动而微乱的鬓角和额前的碎发,又抚平了工装的衣襟。

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脸上滚烫的红晕和眼中过于明亮的光彩平复下去,恢复到日常那种温和平静的状态。

然后,才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布满灰尘的仓库木门,走了出去。

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但她的心情却象被那七页信纸彻底点燃,亮堂堂的,充满了轻盈的几乎要飞起来的雀跃。

这巨大的喜悦如同揣在怀里的宝贝,在上班时间只能暂时按捺着,让它在内心里无声地沸腾、歌唱。

她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心里已打定了主意:等下了班,回到她和向红姐那间小小的、充满自由气息的石库门小屋,关上门,插好门栓,点上那盏光线温暖的台灯……

她一定要再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读上几遍,十遍也不厌!

她要把他信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处幽默的闪光,每一丝含蓄的关怀,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停顿的意味,都深深地、深深地刻进心里,融入血脉。

这封信,就是她此刻最珍贵的宝藏,值得用整个宁静的夜晚去慢慢品鉴,反复咀嚼,用心回味。

而那份对再次相聚的朦胧期盼,也因为这封厚重而温暖的七页回信,变得更加清淅、更加热切,如同炉膛里被重新拨亮的炭火,在心头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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