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血腥与喧嚣渐渐沉淀,只馀下沼泽特有的腐殖质与新添死亡气息的窒闷。贪牙豕妖的残骸遍布泥泞,俘虏被磐獠豨妖战士以粗韧的藤蔓捆缚,看管在一旁,发出不甘的低沉哼哧。
空气里弥漫的毒瘴虽因腐雾萨满的消亡而淡去不少,但那股源自沼泽深处更为古老的压抑感,却愈发清淅起来。
王长水与磐獠豨妖的老萨满石喉相对而立。
“石喉萨满,有劳贵部勇士清扫外围,警戒四方。”
王长水平静开口,目光已投向那片漆黑的泥潭中心,
“此地封印,还需你我一同探个究竟。”
石喉布满皱纹的脸上肃穆异常,他以骨杖轻触额头:“谨遵旅帅吩咐。合窳先祖之事,乃我裂蹄部世代夙愿,石喉义不容辞。”
命令迅速下达。杨春指挥部分玄甲云骑与岩熊护法,协同磐獠战士,在祭坛外围构建简易防线,砍伐周围扭曲的枯木与毒草,清理出视野相对开阔的局域,并布下警示符录。
夜羽等玩家小队则抓紧时间处理伤势,补充丹药。百草枯这些药师尤为忙碌,调配着应对此地深层秽气的特殊解毒剂。
当一切安排妥当,王长水不再迟疑,与石喉萨满并肩,踏着泥泞,走向那不断冒出暗紫色气泡的黑色泥潭。
杨春无声地跟在王长水身侧,而石喉身后也跟随着两名最为雄壮的磐獠战士作为护卫。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上古的蛮荒与怨怼之气便越是迫人。
泥潭边缘的水面上,漂浮着巨大而腐败的莲叶,色泽暗紫,叶脉如同扭曲的血管。水下,隐约可见青黑色石台的基座轮廓,巨大而古老。
当水位渐浅,石台露出水面的部分显现出来——上面雕刻着巨大的、扭曲的图腾。
那图腾的内核形象,正是一尊猪身、人面、黄身赤尾的怪物,赫然是古籍中记载的合窳形态!
它张着巨口,獠牙狰狞,而在其巨口之下、利爪之间,雕刻着无数被捕食、挣扎哀嚎的生灵,不仅有蛇虫鼠蚁,更有模糊却依稀可辨的人类形态,无声地诉说着这上古大妖曾经的凶威。
几根断裂的、布满苔藓的石柱歪斜地立在周围,其上缠绕着碗口粗细的暗绿色金属锁链,链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此刻正闪铄着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蓝色光芒。锁链与石柱的缝隙间,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黏液,滴落在潭水中,发出“嘀嗒”的声响。
“阳炎文狸。”
它并非实体,而是王长水在之前海滩血战吸收大量妖魔血魄,炼妖鼎深处的法禁被勾陈大帝传承激活,中领悟的一道唤灵法术,可以将炼妖鼎中的上古妖魔和异兽激活,凝聚临时法相。
王长水眉心火光一闪,曾经在寒潮救助过大家的火红小兽再次出现。
文狸仰首,张口吐出一团柔和而温暖的橙红色光球,光球悬停在众人头顶,缓缓旋转,散发出道道暖光。
这阳炎之光虽不炽烈,却带着一股纯正温和的太阳之力,光芒所及之处,周围浓郁的、带着侵蚀性的阴冷雾气如同冰雪遇阳,悄然消退了一丈有馀,视野顿时清淅。借此光亮,众人看清了石台中央的景象。
那里有一个深约尺许、型状不规则的凹陷深坑,在此阵的中心局域。
深坑内壁光滑,仿佛被什么力量长期侵蚀而成,边缘刻满了一圈密密麻麻、扭曲难辨的豕妖古文本。整个凹槽与四周的合窳图腾、断裂锁链隐隐构成一个残缺却依旧令人心悸的整体。
王长水仔细观察着那些古文本,又看向石喉萨满。
老萨满会意,上前仔细辨认,枯槁的手指颤斗地抚过那些刻痕,声音沙哑地解读道:“旅帅,这些文本……记载着一段残缺的仪式咒文,大意是……‘以仆从之血,唤沼泽之主,解封印之隙,通残魂之语’……这、这似乎正是开启与先祖残魂沟通的钥匙!”
王长水目光微凝:“需要何种血液?”
“应是……应是吾等豕妖一脉的血液即可,但最好蕴含一定的妖力……”石喉看向后方,营地里还有大量被俘的贪牙豕妖。
王长水略一沉吟,摆手道。
“不必用俘虏。你既为合窳后裔,血脉更为纯正,由你亲自施为,或能减少变故。”
正好可以实验一下,里面的到底是谁,这些妖魔,王长水一个都不能轻信。
石喉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便由老朽来!”
他走上前,立于阵眼凹槽前,神色庄重。只见他举起手中那柄镶崁着野兽颅骨的骨杖,用杖尾的尖锐处,划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暗红色、蕴含着精纯土行妖力的血液,缓缓滴落。
“嗒……”
血珠落入凹槽,并未四散,而是如同活物般,沿着凹槽内壁的刻痕迅速流淌开来,瞬间将那些古老的豕妖文本染红!
“以仆从之血,唤沼泽之主!解封印之隙,通残魂之语!”
石喉萨满用古老的豕妖语高声吟诵起来,声音苍凉而肃穆。他随即将骨杖顶端的颅骨,轻轻贴合在凹槽中央的合窳图腾之上!
“嗡——!”
整个青黑色石台猛地一震!凹槽内的血液仿佛被点燃,骤然亮起刺目的暗蓝色光芒!
光芒顺着刻痕蔓延,瞬间激活了整个祭坛的符文!缠绕在断柱上的锁链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仿佛随时要断裂!那幽蓝色的封印之光急速闪铄,明灭不定!
“轰隆隆……”
黑色泥潭如同沸腾般剧烈波动起来,中心处掀起浑浊的浪涛。一股冰冷刺骨、蕴含着无尽怨恨与古老威压的水汽从祭坛下方喷涌而出,瞬间将阳炎之光都压制得暗淡了几分!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阵眼凹槽上方,那道暗蓝色光柱中,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开始缓缓凝聚、升起。
虚影逐渐清淅——正是图腾上所刻的猪身人面!
其身躯呈现暗黄色,布满诡异的纹路,一条赤红色的尾巴如同火焰般摇曳。然而,这虚影的身上,缠绕着数条由符文构成的灰蓝色能量锁链,深深勒入其魂体之中,让它显得痛苦而扭曲。
它庞大的魂体周围,弥漫着灰蓝色的狂暴妖力,那双人面上的眼睛,缓缓睁开,其中没有理智,只有滔天的暴戾、被漫长封印折磨出的极致痛苦,以及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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